可笑满京城贵妇还一口一声乡下女人,那谭五月的眼界和志向都非一般女人能比。家有贤妻夫婿少祸,难怪周秉这些天办事颇有章法,再没像从前那般愣头愣脑……
荣寿公主怎么就成了只敢在家里横的猫崽子?
这话让人怎么接,高玉只好装作没听清,恭谨地俯着脖颈当木头人。
刑部送过来的卷宗墨汁淋漓,一笔上好的馆阁体,叙事条理清晰。
景帝用食指慢慢摩挲着卷宗牛皮纸的边沿,仿佛在自言自语,语气低得甚至有些听不见,“我要是这时候借着这个由头把人真杀了,是不是太过可惜?”
周秉随着年岁增长,越发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也没有以前那般好掌握了。
景帝面上谦和,其实骨子里尤其强势,讨厌一切无法控制的事物。哪怕周秉没有大错,甚至所作所为可圈可点,他还是和江阁老一样想把一切即将脱缰的萌芽给掐灭掉。
本来一脸恭顺的高玉神色一僵,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淌下来了。
皇上……这是要杀谁?
小周大人那般尽心尽力,当初在卫辉行宫冒着天大的凶险把皇上从火场里背了出来,弄得最后在床上养了那么久的伤,所有这些还不够吗?
高玉心头不由浮起一点兔死狐悲的寒意。
难怪都说君心叵测,底下人的命根本就不是自个的?
幸好景帝沉思片刻敲了敲桌子,似乎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跟内阁传个话,这件事到此为止,让刑部的人把有关前街民乱的卷宗全部拿回来封存。若是还有人有异议,让他们来找我理论!”
这是一锤定音,景帝不打算再深究了。
高玉放下悬了半天的心,想了想依稀明白其中的道理,应声去了。
双林胡同,江宅。
江阁老手里正在看一份上书,是吏部五品员外郎陈文敬所写。
上头将锦衣卫四品指挥佥事周秉的种种恶行写得是历历在目,细小到骑马时撞翻了路边的果子摊都拿出来记了一笔。包括但不仅限于收受贿赂纵容手下鱼肉商户,视平民性命如同草芥……
只要拜读过这份上书的人几乎都会拍案而起,想想若是任这等国之蠹虫活着,将来必定是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