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作为景帝的乳母嬷嬷, 在宫里一向是有相当地位的。平日这些嫔妃见着了,个个都是“奉安夫人前, 奉安夫人后”的。这才几日,听见周家独子出事皇帝又准备袖手旁观后,这些人当面撞见竟都装作睁眼瞎了。
她一生要强,为着今日受到的种种气得一脸铁青, 眼泪几乎就要下来了。谭五月默默跟在后头,口舌笨拙也不敢深劝。宫里人的世态炎凉翻脸不认人, 让林夫人这几天老了许多。
等出了顺义门,上了马车的林夫人一头栽在石青色弹花迎枕上,好一会才抬起脸对着谭五月喃喃,“我瞧不起你的出身,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们周家底子薄。我就是担心会遇着这么一天,出了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一脸苍白,往日的强势专横竟是半点全无,看起来竟有两分可怜。
谭五月真心觉得事情远没有到最坏的一步,就是到了最后一步,一家人大不了被齐齐发配边疆。别人既然能活,那他们一家子也能活。
但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就委婉地劝说,“皇后娘娘其实知道咱们的来意,但也没有把话说死,对咱们也是客客气气,多半是不敢在夫人面前打包票罢了!”
林夫人觉得这已经很严重了,胸口一时堵得慌。
“皇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和秀哥也成了他无干紧要的人。不过是一个外来的狗奴才,就是因为攀了荣寿公主的高枝,就变得精贵许多。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敢发话,难不成还要我家秀哥给他偿命?”
她态度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但语气里隐隐有怨恨。
因为皇上的一贯纵容,让她不免滋生了些别的心思。往日里还不觉得,出了事才知道自己跟皇上多年的情分竟是如此单薄。如今才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个所谓的“诰命”在某些人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谭五月轻轻摇头,“夫人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这些,二爷面上是因为执行公务伤了人,万不到偿命的地步。但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就是给二爷招祸。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无论朝堂怎么判,我都会跟他一起……”
话语轻柔,语气却铿锵有力。
林夫人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终于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到了晚上有更加糟糕的消息传来,说御史台的上书弹劾周秉徇私枉法。开始还零零散散的三两个,很快就有十几个人联名要求严惩周秉,甚至还有人要求彻查周秉经手的一切案件……
朝堂的风渐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