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有岁数,但脑子倒是极开通。原本想着要是小两口过不下去,主家姑娘被休离回娘家也不错,最起码以后能一心一意地干买卖。
说起来名声是不好听,但只要姑娘心里不介意,跟着南下的船出去避个三年五载,回来后谁还记得当年的破事。再在相熟的商户里找个齐头齐脸的小女婿,日子和和美美,不比周家那个什么纨绔子弟强……
谭五月在谭家走下坡路的时候能够想办法力挽狂澜,其气度和果断可见一斑,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姑娘跟平常闺阁不一样。
当时谭老家主没了,多少人趁机闹事起哄,但孟掌柜是大盛魁少有的几个坚定站在谭五月身后的人,就是因为他了解事情前后的根由。
所以当后来孟掌柜隐约猜到谭五月准备合离的打算后,虽然觉得可惜,但更多的是为谭五月感到高兴。毕竟新婚不久就闹出这种纠纷,女子十有八九都抬不起头。但谭五月既然决定走这一步,就说明她心里早就有了成算。
多少乡下女子从出生到嫁人,到生子到老死,一辈子都由着他人主宰,根本就不能自己拿主意。所以谭五月依着自己的真实意愿想离开周家这棵大树的庇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
孟掌柜看着这两人一路僵持、冰融、和解,到后来的扶持、呵护,他秉性素来厚道,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为姑娘高兴。
谭家老家主不在了,他觉得自己勉强算是谭五月的半个父亲。对于孩子的决定,当长辈能做的唯有无条件支持。
尤其后来,孟掌柜看着周秉为人还算有两分可取之处,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人。特别是大盛魁在京城开分铺子,这人跟前跑后到处打招呼,大盛魁的关贴还是全靠他才能这么顺利地盘下门面。
既然姑娘改了主意,孟掌柜作为娘家人自然要为姑娘撑面子。
于是他每个月初五十五到府学胡同报账时,肯定要带几样市面上稀缺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一只能自己鸣叫的八音盒,有时候是一块宫里都难得一见颜色雪白的西域长毛地毯。
这些东西认真说起来不值几个钱,但难得是这份实实在在的心意。于是在偏厅里偶尔碰见了,林夫人也会停下脚步矜持地问候几句客套话。
孟掌柜见多了各色人物,自然笑眯眯地答话,态度不卑不亢,到让人格外高看一眼。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商贾之辈是最末等的。且京城人重衣冠,林夫人原先看不起出身低微的谭五月,就是因为心里存着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