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要是自己是高金英,下定决心要干一件轰轰烈烈甚至可以改换朝史的事情时,总归与平日会有所不同的吧!
好像有薄纱一样的东西忽然笼罩在这个小小的斗室,周秉成了一个淡然的旁观者。
他冷眼看见那个身材瘦削的男人安静地坐在同一把椅子上,也以同样的视角看着外头生了青色苔藓的墙面。
尽管阳光粲然,尽管市井喧嚣,尽管人声嘈杂,却与这处僻静小院无干。
过了好一会男人起身,到镜架前洗了脸,揪干水分后仔细叠好毛巾。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看了一下镜子里头面目模糊的人,有可能还笑了一下,这才转身关门离开……
周秉猛地回头问,“你们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都翻看过了?”
谢永知道这位大人看着清贵,其实心细如尘,赶紧点头回话。
“兄弟们全部都看过了,连被褥都拆了看过,没有找到一张有用的东西。外头小院的石板也撬开看过,没有新动过的痕迹。原先我还以为这人被人冤枉,现在看来是老早就做了赴死的打算……”
事态反常即为妖。
只有怕被别人找到蛛丝马迹的人,才会提前把自己的私密之地收拾得雪洞一般空无一物。
周秉的头微微侧着,两道目光冷静中透出一点冰凉的沉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
这人眉眼生的再好看再儒雅,也掩饰不住他偶尔才流露出来的一丝武人才有的狠辣戾气。
谢永只在那些长期侵淫在官场的酷吏身上看见过这种戾气,所以直觉这时候最好不要惹他。
周秉没有察觉身边人的晦暗心思,他在细细琢磨这件无头公案。
他现下什么证据也没有,唯一仰仗的就是自己比别人更会揣摩人心。别人的一个挑眉,一个嘴角无意识的微笑代表了什么意思,多半能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因为他在那一辈子待在行人司,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揣摩皇帝的眼神,揣摩重要朝臣的举止,揣摩宫里各位得宠娘娘的喜好。
每个人都说周大人长袖善舞极会做人,其实不过是凭着一点小手段在各个大人物之间取得微妙平衡。
但现在他知道了,这种小聪明何其脆弱。大厦倾倒之时,他连最微末的体面都不能保存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