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纯粹的欢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得到近乎救赎般的谅解,那份失而复得的庆幸几乎要满溢出来。
谭五月没有立刻收拾包袱走人,是不是能证明她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的留恋?
一层层的强烈情绪翻涌激荡,周秉的心底又酥又麻。
在光线晦暗的帐幔里,声音越发低微恳切,“我知道自己混账,没有你在一边看着,我就知道胡乱闯祸。偏偏自己还以为多聪明,被别人耍得跟猴子一样还一点不警觉,沾沾自喜地跟个二百五一样……”
谭五月逃避似的避开他热烈的眼神,苦笑一声。
“我也不知道这回是对是错,总觉得不能跟头回一样,什么都不管地回乡下躲着。看似洒脱,其实不过是事事消极。害我的人反而日子逍遥,想起来就窝火得狠……”
她的性格一向安稳淡然,很少有这种厌弃外露的时候。
周秉的眼泪一下子就冲出了眼眶。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得到谭五月的包容和原谅,谁说这个乡下女子什么都不懂,人家只是不愿意沾惹世间麻烦事。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总归不算差,赶紧解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以前的事我自己都没有弄清楚,怎么敢让你们到京城来跟着担惊受怕?”
谭五月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话。
“其实很久之前我已经隐约明白你的用意,也算是一片良苦周全。那晖哥儿真不是你的亲子,听说他也是磕磕碰碰地好不容易才长大。有好几回都在阎罗殿上打转儿,那些人的手也太黑了些,竟然为着一点恶念朝孩子身上伸手……”
周秉眼里顿时不争气地蓄了泪水。
有什么比自己的辛苦终于被人理解体谅来得欢快。
他生怕被谭五月看到,忙站起来倒了一杯热茶,小心地端过来。
青年的身量高,屋子里尽管没有点灯,也不妨碍他的高身量明明白白的显露出来。眉骨立体,狭长分明的凤眼在月下熠熠生辉。
他像承诺一样喏喏地慎重说话,“五月你尽管在一旁看着,我再也不敢干蠢事了……”
青年的眉目浓深目光湛然,字字句句铿锵得像钉在墙上的钉子。
他希望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完整庇护所在乎的人。而不是像上一辈子一样,自以为聪敏地做下不可挽回的种种决断,到最后却是害人害己,且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有时候一个转身,就是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