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的帝王望着芜廊下的灯笼微微一笑,心想能在宫里越众而出好好生存下来的人都是角儿。
大热天冯太后从轿撵上下来时,很不适应听橹堂无处不在的热气。略有些烦躁地打量了一眼,不耐烦地寒暄了一句,“我听闻皇帝的胃口一直不开,特意吩咐侍候我多年的厨子弄了几道爽口小菜过来……”
景帝脸上立刻浮现适宜的感动,“大娘娘的身子也不好,还劳烦您亲自送来。其实吩咐一句就是,底下伺候的奴才一样精心。”
看见这个所谓的儿子脸上恭谨如常,崩着一股气的冯太后眼里终于闪过一丝得意,和景帝一前一后进了听橹堂的正房。
随伺的宫女连忙从提盒里取了几碟菜出来。
百叶卷五彩丝、雪菜豆腐、清炒虾仁、蒜拌芦蒿尖、白果肚条、梅渍樱桃萝卜,看起来清爽干净引人食欲。
景帝拿着筷子拈了一点,却没有夹进嘴里。只是不引人注意地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微笑着听冯太后絮絮地训斥。
这种时候,就是漂漂亮亮地做做样子。
所谓母慈子孝,让人挑不出大致毛病就是了。
冯太后挑了一大通刺,哪哪都不顺眼,就是站在一旁服侍的总管高玉也让她狠骂了几句,得了几个白眼。
景帝漫无边际地想着,自己昏迷当日这位太后娘娘大概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地发落下头的人……
冯太后回过头来,见桌上的几盘子菜分量根本没见少,立刻就又不舒服了。拉长声调阴阳怪气地问,“皇帝,这是我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做的,你怎么也不用一点,难为我这么远冒着暑气给你亲自送过来呢?”
这是不吃,就要硬塞到嘴里吗?
其实从小一直有些畏惧冯太后的景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声音却没有一点波动,“儿子这些天一直在用药,胃口实在不佳。要是大娘娘早点说一声要过来,我就不忙着喝那碗汤药了,免得药性冲撞了。”
这话里绵里藏针。
毕竟再怎么要紧的吃食都不能让别人不按时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