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以为不被暴怒下的谭五月赶到院子里呆着就不错了。
一问服侍的丫头, 说今天一大早林夫人从西苑行宫赶回来了,眼下正在花厅里跟二少奶奶说话……
自个亲娘什么德行, 周秉心里门清。
林夫人回到家后不摆一摆婆婆的谱, 是绝不会舒服的。赶到小花厅里,果然见谭五月规规矩矩地站在堂下, 林夫人正一边用早饭,一边马着脸训斥着什么。
昔日司空见惯的场景, 周秉却是心里一紧。
他一把掀开绣了福寿如意纹的锦帘子, 大步跨进门,一脸的不耐烦,“你们说什么呢, 我屋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我等会要出门,你去帮我找找那块镶了玳瑁的腰带放哪了?整天呆在家里, 连个东西都收拾不好……”
语气嫌弃,后头几句话却是朝着谭五月说的。
林夫人听见儿子这么说, 自然住了嘴,扭头冷淡地吩咐, “去吧,把我给你说的话好好想几遍。”
等人走了,林夫人才说自己回来的缘由。
原来郭院使被训斥一顿后,心里大概还是有些不服气。虽然再不敢说什么, 但对王肯堂终究还是不舒服。就借口开出来的方子里头有珍稀的药材,现下不能熬制, 在京城太医院才有存货……
林夫人原本就对郭院使的无能感到愤愤,干脆就主动提出到太医院取那味极难得的药材。
林夫人除了对皇帝有无限的耐心,对于别人的推诿更是怒不可遏。心想只要王肯堂把皇上的眼睛彻底治好,她保证郭院使的官从此就当到头了。
然后又忍不住抱怨,“这些日子我忙着皇上的事,一直没空在家里。有人过来拜望咱家老太太,多半无意间看见过谭氏在一旁服侍。结果没两天,就传出我苛待儿媳妇的话。她一天到晚穿着寒酸,能赖在我头上吗?”
这一个两个的,就没个顺心的时候!
周秉眉眼不动地喝茶,心想其实不是谭五月寒酸,而是近几年京城不知从什么时候刮起一股奢靡之风。
大概是没什么天灾人祸,江南的商户首先富庶起来。最早官方规定不准普通民众用太过鲜亮的衣饰。结果那些富得流油的人就钻空子,就在织品上的纹样上别出心裁。
在绸缎做的大袖衫上,织各式花卉、云鹤、凤凰、杂宝、麒麟、芭蕉仕女等图案。甚至还别出心裁地整出织金麒麟缀在衣服上,麒麟的纹路还用金粉装饰。像这样的情况不一而足,连官府都屡禁不止。
有些富豪家的女眷出门时,恨不得把金钗银簪叮叮当当地往头上插满。坐的马车费了无数工,里头有彩席软榻香薰和和棋牌点心。拉车的马匹必定是西域骏马,马匹用的当颅也要镶嵌珐琅和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