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递过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王肯堂这才老实跟着领路的宫人退下。
半个时辰之后,太医院院使郭德修急匆匆地赶来,一撩袍子跪在地上,毫不避讳的大声贬斥写方子的人,“……这歹人肯定是看到皇上近些日子心急如焚,想投其所好博取前程。真真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为了强调自己的语气,老头犟着头把其心可诛接连说了两遍。
这位郭院使今年已经六十有五,算是上了年岁。头发花白不少,不过一张有些褶皱的脸上倒是红润异常。看起来也非常精神,根本不像年过半百的人。
他环视周围找不到开方子的人,就别有意味地望了一眼老实站在一旁的周秉,面露不虞。
“这方子奸猾霸道,根本不能入口。皇上的身子只能慢慢调养,哪里经得起如此摧残。兴许……是那位所谓的医家受人指使铤而走险,还望皇上明鉴,将此等佞幸赶出宫去……”
老头儿激愤之余不免口沫横飞,言辞也越发激烈。
在一旁规规矩矩做壁上观的周秉听到他话里有话,不免在心里感叹,看来自己无论是做文臣还是武人,都逃不掉一个佞幸的美名,这两个字估计已经刻在脑门上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哂。
名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那一世他时时刻刻顾及着自己的文人清誉,做任何事都有些畏首畏尾。
当年即便心里百般埋汰陈文敬的道貌岸然,也选择了迂迂回回的法子。却不想不但搭上自己的半辈子,还彻底伤了谭五月的心,最后依旧是挡不了别人起劲泼脏水……
所以周秉当做听耳边风,甚至从善如流地对着郭院使露齿笑了一下。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本就满脸不屑的老头气得浑身发抖,几乎以头抢地,“皇上,千万要听老臣一言。这种江湖游医多是不学无术之辈,这药方子还不知是从哪里抄来的,举荐他的人肯定包藏祸心,意图拿皇上的千金之躯练手……”
“砰”地一声,一个五彩花卉薄胎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
正在努力做谏臣的郭院使抬头一看,就见皇帝额头青筋隐现,一双冷浸浸的眼睛正波澜不惊地望过来。
听橹堂的空气好像被什么抽走了一般,连细小的呼吸声都显得沉重起来。
郭院使骇得瞪大了眼睛,脚底下却冷不丁地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