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五月接过一看却是五百两面额的两张大额银票,顿时唬了一跳。
在大盛魁她经过手的银子数额其实不小,但家用银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顿时就有些游移不定,把银票徐徐退了回来,“我自个有银子,况且我一天到晚地呆在家里也没什么开销……”
这个女人就是死守分寸太过,让别人总以为她的付出是应当的。
明白过来的周秉只觉得眼睛酸酸的,忙转过身去,恶声恶气地,“叫你收着就收着,哪儿那么多话。以后家里迎来送往的大事我做主,这些银钱上的小事你自个看着办。积攒多了就放在银号里,一年还有三分的利息……”
钱财是人的胆,在京城这个地方没银子什么都干不成。周秉了解谭五月,大盛魁再挣钱也是大盛魁的,她即便是大东家也不会胡乱用一分。
这女人从前受了那么多不公,却从来没有怨恨过谁,她唯一做的就是想要远离周家。而周秉如今知道好歹,所以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独独这一条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此时此刻正和事宜,应该主动把话挑明。但周秉一想到谭五月也许就会借此再不回头,根本就不敢多言。
单想一想就觉得心痛难忍。
他回过神故作轻松,“……是司里分的银子,这是我该拿的那份。北镇抚司的人路子都野得很,能管事的都身价不菲,所以名声才这么臭。你不是打算在京城开铺子吗,租房铺货请伙计到处都要钱,就不要跟我斤斤计较了!”
谭五月斜着眼睛瞄了她一眼,心想你既然知道北镇抚司名声臭,怎么还上赶着一头扎进去?
再有在京城开铺子,那是你和孟掌柜私下里就商量好的。说起来全是为了大盛魁怎样怎样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就是有大东家的身份难道还能反对不成?
非常奇怪的,谭五月明明没有说一个字,周秉却能清晰地感知她正在腹诽。
他只当没看见,伸了懒腰就进了内室,一头趴在褥子上蹭了蹭,“这几天忙着交接,可把我累坏了。先让我歇一会儿,等晚饭时再叫我起来……”
谭五月见这人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似的摊在自己的床上,只觉得额头青筋在急促地跳动。
她有心想把这人像上回那样一脚踹出去,又怕动静太大引来仆妇的闲言闲语,更怕又把这人好不容易才收口的旧伤又引发出来。顾虑这顾虑那,终究什么都没做……
把头埋在枕头里的周秉嘴角弯了起来。
他已经渐渐摸透谭五月的思维方式。
……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这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管她乐意还是不乐意,这人面上都不会轻易动怒。
从前的自己那般混账那般无法无天,谭五月也只是选择避居在江州……
本来只是想耍一回赖皮,但是铺了淡蓝色细棉布的褥子和枕头实在是太过松软,浆洗的干净服帖,鼻子边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仔细去辨认,又好像是园子里随处可见的玉簪花。
周秉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身子又往下沉了沉,不知什么时候就真的睡着了。半睡半醒间,他隐约感觉到谭五月往自己身上搭了一床薄被,于是心头更加舒缓安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