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这一路都是急行军。
小老头性子散漫,从来没有赶过这么急的路,整个身子就在车厢里左右颠簸。尽管铺了好几层厚褥子,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这时候才感到有点后悔。不过看见周秉的妻子谭氏一介女流都从来不抱怨,悔之晚矣也只能认了。
谢永琢磨了一路,这会凑过来小声问,“大人,咱们就这么干干脆脆地走了。纪大人在后头负责押送余得水,也不知路上有没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净土宗之所以费心思绑架谭五月,就是想要挟周秉悄悄结果余得水的性命。
周秉眼里掠过一道寒光,面上却老神在在。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余得水落在咱们手上的时候就注定是个死人。净土宗偃旗息鼓了二十年,还不知在朝堂在民间扎了多深的根,一个江州城的百姓都险些被裹挟干净,你能小瞧他们吗?”
谢永顿时心浮气躁起来,“纪大人的脾气太软,我应该留下来负责押送的……”
他想起了江州城外荒凉的田地,原本是号称“小江南”的鱼米之乡,竟然路有饿孚。
周秉微微歪着头,仿佛自言自语,“做得多错的多,留下的痕迹才会越明显,我倒想早点会会这位净土宗的大宗主……”
谢永想了一下也是这个理儿,穷担心也没招,干脆收拾心情老实用饭去了。
周秉把底下的儿郎安排妥当,这才摸了摸鼻子慢腾腾地往里走。
这半会工夫瑞珠已经麻利地洗干净碗碟,把驿馆送过来的饭菜盛好,抿着嘴笑眯眯地拿着药包下去给谭五月熬药。
周秉察言观色,靠边上坐下,又把一碟子清油酥黄豆殷勤地推过去,“我记得你喜欢吃香脆的东西,这个里头加了一点胡椒粉。这东西听说是从安南传过来的,吃起来跟别处不同……”
安南国在海南之南,大盛魁的商船经常往返那里,所以谭五月对这种香料倒不是很陌生。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么个小地方,竟然也能尝到这种东西。要知道从那么远的地方运过来,价格绝对不菲。
这人在外头一幅运筹帷幄的冷静自制,此刻眉宇间却是陪尽小心。
谭五月一时间有些无奈。
这一路上她虽和养伤的周秉在一辆马车上,但硬是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这份坚持说来可笑,到最后……竟是不知为何坚持。
她不免后悔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软,用调羹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颗颗金黄的豆粒,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头次进京时我就说过,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多半还会成为你的负担。到时候后宅不宁,只怕会有人拿来做文章。你正是仕途正好的时候,何苦为难我为难自己?”
那天周秉背上的伤处一时暴裂,饶是向来镇定自若的谭五月也没了主张。一边小心搀扶着人,一边生怕是二林寺地宫大火过后遗留的后患。
说不清谁连累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