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椅子背上,仰着头自言自语,“也许余得水不是为了分赃不均杀人,而是为了给他妹子报仇,那几个人并不是死有余辜,而是犯了更大的罪行。余得水是替天行道,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暗中帮他……”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得厉害,偏偏眼前一双如刀削般的侧影格外深刻真切。谢永在心里赞了一句,那余小莲算是什么观音娘娘,眼前这位才是佛祖跟前的不动明王。
夜色安静,只听得见外面的雨声,周秉手指缓缓地敲着桌子,审慎地推断。
“我问余得水别的还好,他人虽然傲气,但起码还能主动答上两句。说起他妹子的事,这人立刻像锯嘴葫芦,连我准备第二次用刑都不在乎了,只求一死。这就说明他确实不愿意张扬,这种事只想越少人知道越好!”
谢永咳了一声,想起昨天这谪仙一般的人物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地给人上大刑,结果半边肩膀都溅了血,这人却毫不在意脏污,审问的同时眼里还在冷静地计量,哪里有半大小伙儿的毛躁。
让看的人不得不叹服,有些人天生就是端这碗饭的。
余得水那么横那么会算计,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谢永对着悍匪敢拔刀子,是因为他守过城门当过小兵喝过冷风,进了北镇抚司后又看了无数的死人眼,熬了无数日夜才壮了胆子,结果比起周秉浑然的洒脱气势还是不如。
昨天下值后就有人悄悄打听,这位新晋百户从前家里是不是杀猪的,怎么杀个人施回刑跟玩儿似的……
谢永自忖也算能干,怎么在这位面前就如同稚儿一般天真?
于是他极力表现自己的老辣,“有些人的心思的确是这样,家里姐妹受了泼皮的羞辱,第一件事不是去报官,而是先找个由头把姐妹打发到无人知晓的地界,生怕传出去丢人,这种事我见多了!”
这是一团乱麻,看着有无数的线头,却总找不到正确的。
周秉蹙着形状凌厉的长眉大胆猜测,“难道真是浔江七品河道程材,江州县主簿麻应古几个人见余小莲美貌,临时起意欺辱了人,还杀人灭口。余得水愤而报仇,但最终碍于妹妹的名声,借口走私军械企图把事情遮掩过去……”
谢永的神色变了变,“走私军械也是大罪,余得水认下这等罪名也是下了血本!”
周秉在雨声当中缓缓坐了下来,语气有压制之意,“江州城不大,有钱有势的就是那么几家。拿马县令的帖子去找人,看看接余小莲进城的到底是哪家的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