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心里也觉得女孩稍稍有点任性,有些事和她说不清楚。拍了拍她的肩膀,“先生是个稳妥人,他舍不得你涉险,才容忍余得水一步步做大……”
女孩的脸瞬间就变得红红的,为了这句“舍不得”。
她痴痴地望着远方塔林上悬挂的风铃,声音难掩缱绻缠绵,“……我就是明白他对我好,要不然老早就走远了,才没耐性管这费力不讨好的烂摊子!”
老嬷嬷似乎早就见惯,并不觉得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言语当中有什么惊世骇俗。
絮絮叨叨的接话,“先生心里有大志向,装着百姓装着家国天下,儿女情长对于他来说是次要的。喜欢上这样的人,注定要受苦头的……”
女孩面色潮红妩媚,刚才的一团骄矜孩儿气忽然就消逝无踪,连岁数一瞬间都好像长了几岁。
老嬷嬷的心底陡然疼了一下。
为这苦命的人,为她心中遥不可及的念想。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女孩做梦都求不到的瑰宝。
宝积寺的各个禅房都不大,除了几个大殿有裹了金箔上了重彩的菩萨外,都是很狭小的房舍。和着夏日的重重浓荫,另有种与山水浑然一体的气韵。
老嬷嬷掩饰住伤感,警惕地往那边望了一眼,依旧闲闲地搭着话。
“这周家小子还看不出什么大本事,听说往年在江州时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结果到京城去转了一圈,身份就镀了金,混得人模狗样的,可见人这辈子还是要有个好爹妈……”
话里话外颇有看不起的意思。
女孩脸上挂着笑,浑不在意,斜斜地歪在椅子上。羊毛毯子掉了一半在地上,露出一截暴着青筋的雪白小腿。
她懒洋洋地品评别人。
“女人靠着一张脸就可以扮柔弱,男人靠着一张脸也可以无往不利。我要是他,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还上蹿下跳个什么劲。只可惜他那老婆长得糙了些,实在是配不上……”
这话刻薄至极。
其实谭五月的容貌在人群中多少能算个中等,只是一来她不注重修饰,二是她和出类拔萃的周秉站在一起时,就如同秋菊站在芝兰玉树旁边,怎么都是比不过的,当然这世上生得比周秉的容貌还要好的男人也不多。
老嬷嬷皱着眉头,“我见过两回谭氏,也算个精明人,现在的大盛魁全靠她支撑……”
女孩的反感立刻浮在脸上,“哪里精明了,我看她就是个大傻子。一直拿着劲,等着别人去哄她。偏这些男人都是瞎的,一个两个地上赶着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