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县令有气节有志向不假,可五千两银子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笔……数不清的巨款。
一个人清正廉洁没有用,老老少少全指望着紧巴巴的薪俸。高县令后头拖家带口,老家还有需要周济的老亲,自然就有了牵挂有了关碍。
也许……可能……他冷不丁看到库房里有这么多银子,一时脑子发晕心存侥幸走了弯路也是有的。拼得一身剐,或是手脚再周密些,让家里人从此能过上好日子……
简直是无稽之谈,周秉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想。
他一路研读过案卷,这会儿慢慢琢磨过来。
——除非这个高鄂脑子不好使,要不然绝不会放着大好前途不要监守自盗,还让妻小永世背上骂名。
皇家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但凡沾惹上不死也要脱成皮。这家伙明里暗里开罪的人不少,就是不知是给哪路神仙扛了黑锅……
儿臂粗的栏杆后头,直挺挺地坐了一个人。
看见光亮抬头望过来,竟是一张极清隽的瘦长脸,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点可怜巴巴的微薄笑意,“朝廷的处置下来了吗,是秋后……斩决吗?”
曲县丞没有答话,而是客气地上前做介绍,“这是北镇抚司的周百户,奉令过来陪大人进京细查……”
高鄂迟钝地眨了眨眼。
想不通自己犯的事最后怎么还要惊动锦衣卫,好像怎么算都好像不够格。
能让皇帝亲辖的锦衣卫出面,只能是大案要案!遗失五千两修塔银,自己赔了清白名声还搭上一条性命,还不够吗?
斑驳渗水的牢房阴森可怖,壁上挂满污渍的油灯光线惨白。
周秉看出高鄂眼里的一丝惶然,就干脆蹲着身子和他平视,“我只管护你进京受审,保证你上堂时有一口鲜活气就行。不过为了给大家少麻烦,你可否先回答我三句话?”
高鄂的眼睛快速眨动。
“一这银子你拿没拿?二你拿了就赶紧交出来,我保你全尸。三若不是你拿的,我就帮你再查一遍。若是还没有另外的发现,你就老实认命让家里人帮你准备后事吧!”
京城有查勘权的各部衙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若是一件案子没有审结,那么不管过去几年,这件案子的后续都只能由当初经手的官员继续跟进,除非经手人调离异地或是亡故……
周秉准备在京城扎根,还有很多要紧的事要办,实在不想再为同一件案子一天一夜赶上百里路。
曲县丞不明白眼前这个一直未开口的锦衣卫怎么会这般异想天开,就在一旁坑坑吃吃地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