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人得见处,周秉的眼神却黯了一下。
他没有把那场赐宴的后续说完整。
当时他把菊花香濡水喝完之后,立刻就从周围人的惊愕神情当中意识到自己出了大错。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懊恼得想钻到地缝里去。
坐在首位上的景帝见了这幅情形只是眨了眨眼睛,接过琉璃盏忽然露齿一笑,众目睽睽之下也把面前的菊花香濡水一气儿喝干了。
初次进京的莽撞少年,在宫宴上遇到温文尔雅的贵人,不着痕迹地解了他的无措和困窘……
彼时年少的周秉回想那时的情形,恨不得肝脑涂地报答这份解围之恩。
他也是这样实行了一辈子——皇帝的喜恶就是他的喜恶,皇帝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皇帝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跟着走总不会有错。
可凡事一涉及到皇家,哪里还会分对与错,是与非……
第19章 第十九章 脸是自己挣的
午时眨眼就到了,轮值的低阶军官们按例只能在衙门里用饭。
小杂役送来两海碗猪肉菘菜馅儿的大馄饨,并一小簸箕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吊炉烧饼。
虽然看着简薄,但总归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这一天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值房里进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书吏,拱手行礼后自称姓吴。说冯指挥使到郊外骁骑营公干去了,走时特地吩咐两位新进的百户连夜到通州拿一个作乱犯上的钦犯。
这会已经是酉时了,艰难熬了一天的纪宏一听就急了眼,“有什么大不了的钦犯需要连夜去捉拿……”
吴书吏官腔十足地撩了一下眼睑儿,皮笑肉不笑地朝两人身上一瞟,格外语重心长。
“咱们卫里人少事杂,向来一个人顶十个人用。出城拿人是个苦差事,可一个两个的都往后推,京里这些衙门统统只有关门的份了。两位大人莫为难小的,明天天亮之前刑部还要那人过堂呢!”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欺生怕硬是官场上的常态,纪宏勉默念了一通。强咽下一口恶气,知道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遭了。
吴书吏心满意足地又交代了几句,絮絮叨叨地说门外已经备好了马匹和饮水干粮。那人犯十恶不赦,已经被押付当地大牢,两人过去可以直接提人。
再则通州离京城不远,即刻启程赶个急路说不得明早还可以喝一碗巷口那家的嫩豆腐脑……
吴书吏打趣儿完后一派和气地正准备往外走,就听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周秉横跨了一步,低声询问:“那人所犯何事?拿人的驾帖在哪里?刑部的佥签找谁要?通州虽然不远,但我俩初来乍到总要带几个卫里的缇骑同去吧?”
一句接着一句,问话的嗓音却淡淡的。先时听不出喜怒,倒后头却倏地抬眼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