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忽然想起陪主子在郊外狩猎时空中悠闲盘旋的老鹰,看着草地上的兔子徒劳的往复奔豕,等猎物筋疲力尽后才俯冲下来一击得中。
地上往往只余有一段刺目的血迹。
见这小子还在装蒜,周秉的手指在桌上极不耐烦地敲击了一下,“夫人那里你的确没有露口风,可你把我的行踪泄露了给别人。白矾楼的庾湘兰那里,想必……你拿了好处吧?”
南平如遇当头霹雳,觉得贴身收藏的那块羊脂玉佩此刻烫得人生疼。
周秉慢条斯理地拿筷子挑着四腮鲈鱼上的鱼眼,挑出来后就放在小碟子上,用筷子尖一点一点的把鱼眼碾碎成粉末。
坚硬的鱼眼珠子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虽然并没有根据,但南平这个当人奴才的毫不怀疑自己这时候若是说错了话,自己的一对招子的下场就跟这对鱼眼一模一样。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认知,明明二爷不是这种暴戾得近乎无理的人?
周秉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然后笑得云淡风轻,“我倒没见过哪家的奴才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可以当自家主子的主?”
廊上挂的灯打下浓浓淡淡的光影,风里传来早栀子的清香。
周秉咧嘴,从灯光的那头看过来。
“我从前还没想明白,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是我身边出了内鬼。庾湘兰想找个便宜靠山,我娘想打一回江州乡下我祖母的脸。结果就让你这个猴崽子瞅着时机在其中牵了线搭了桥,也算是一桩好本事。”
他嘴里的从前,其实是很早之前的从前。
南平显然没有听过心。
他打了个冷噤,知道再死撑着就是自己找死。忙不迭地把袖袋里的羊脂玉佩拿出来托在手心,“庾姑娘说,只要让夫人知道她怀有身孕允她进一回门,其余的她自会想法子……”
周秉慢慢坐直身子,低垂着眉睫看不清表情。
良久才仰天吁了口气,细不可闻地自言自语。
“有时候看着是再愚蠢不过的人,却往往有神来之笔。我从来没有把庾湘兰当回事儿,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能趋吉避凶,阴差阳错地在我眼皮子底下舒舒服服的过了一辈子……”
交代了实话的南平脑子嗡嗡作响,担心着小命不保,缩着身子不敢动弹。虽然勉强听进了二爷说的话,却是半个字也没听明白。
老家的亲戚都羡慕他运气好,能被二爷点中带在身边伺候。
京城的确繁庶得超乎人的想象,南平跟在主人身边吃香的喝辣的,简直有些乐不思蜀。
所以当温柔貌美象天上仙女儿一样的庾湘兰亲自开了金口拜托帮个小忙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南平人机灵,有自己的小算盘。
庾湘兰才高貌美,嘴巴甜又极会拉拢人,是京城多少权贵肖想的。如今她想从良进周家的门,一是因为自家二爷样貌生得实在是好,二是因为自家二爷的前程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