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觐见的时候,武举试的亚元纪宏悄悄捅了一下周秉,呲着一对雪白小虎牙悄声说话。
“我以为帝王住的地方必定是金碧辉煌,到处都是绣着花纹儿的绫罗绸缎,连照明用的烛台都必定是掺了龙涎香料的,没想到这般简朴……”
还有一句他没说出口,这屋子的布置还不如他们江南大户人家子弟所用的书房。
纪宏的父亲是江苏有名的大盐商,家里有钱的很。
这回本来是奔着文举过来的,但纪宏在京城住了小半年,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根本不愿到贡院去熬那九天九夜。所幸这回运气好得了武举试的亚元,没有给他老纪家的列祖列宗丢脸。
周秉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水,只微笑着没有搭话。
他两世为人眼光自然独到,这间平平常常的屋子里所有之物无不是世间精品。
摆放在角落里的七扇围屏上嵌着世间罕见的紫玉,可以安神补气。几张样式简单的桌椅看似简朴,却是百年老山檀所制。贴着肌肤可使冬暖夏凉,如同天山软玉一般有灵性。
更别提博古架上的几样摆件,或是商周时的璧玉,或是前朝的青铜樽,件件都是民间有钱都买不到的上古之物……
几个人恭敬等了一会儿,才跟着高玉进入西暖阁。
在铺了五蝠捧寿纹的石青剪绒地毯前磕了头,就听一道温朗的声音笑了起来,“每天都是些胡须花白的老大人在朕的面前晃悠,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青壮集结在一处呢!”
本来遥不可及的皇帝忽然变得这么接地气,一干武进士自然轻松不少。接下来的酒宴,自然就顺顺当当地举行了。
纪宏兴奋地不得了,觑空凑在周秉耳边不住嘀咕,“没想到皇上这么和气,一见面就赏了我两锭金元宝,我回家后一定让我爹好生放到祠堂里供起来。”
景帝挨个问武进士的名字籍贯,还问以后想到哪里去当值?
武进士们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有的说想去神机营,有的说想去五城兵马司,有些想是随着父兄戊守边关。这些人家里大多都是中低阶的军户出身,所谋自然是与军部或兵部有关联的职位。
等问到周秉头上时,皇帝略有些不耐烦的指着人骂,“……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想好了再说!”
语气当中自有一种别人难以比拟的亲厚。
于是众人望过来的目光又羡又嫉。
周秉脸上似乎有些羞赧,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前答话,“前些天与几个朋友到北定门喝酒,看见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正在办差 ,招人艳羡得很。”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另类垂涎。
“那些作奸犯科的地痞流氓,听说不管平日里再怎么耀武扬威的,结果见了锦衣卫的缇骑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就寻摸着,也得弄这么一身好衣裳穿着走街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