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听到他自己脑子里嗡嗡在响,吵来吵去都是妙真的声音。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到此刻也不能相信妙真是淹死了这事,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个阴谋。
按韵绮说的,妙真昨夜是因为发了疯,和文溪拉扯间跌进河里的。听起来合情合理,可她早不发病晚不发病,为什么偏在他不在船上的时候发了病?太巧了,巧得让人感到一片沮丧。
他忽然“吭哧”笑了声,人无力地靠到椅背上,面颊上的泪凝干成了一点痕迹,像落的灰。他把面孔向上仰着道:“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在骗我。”
如沁睐目看他,当目光碰到他凝成了灰的泪,感到点刺痛。不过很快就有一丝痛快从她心里生起来。她的丈夫原来也是会伤心的,她又为这发现觉得悲哀。
“她肯定是私自跑了,不想跟我回京城去。”传星把这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成了判断。但他又为这判断矛盾和难堪。
他也只敢对自己说的话半信半疑,既怕妙真死了,也怕她仅仅是不情愿待在他身边。没能驯服一个女人的爱,这在他是一种失败。然而她要是真死了,在他又很心痛。他一时定不了想法,思绪不停摇摆。
隔了半日,睫毛上粘的泪星终于也被风吹干了。他又喃喃道:“叫衙门里派人来沿岸去找,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总是找得到。”
“还找什么?”如沁淡淡地瞟他一眼,“这么些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尸首早不知给冲了到了哪里。”
她顿一下,勾着唇笑,从没有觉得自己对他说的话具有这样沉重的分量,“如果她没死,是自己跳河跑了,那闹到衙门里,也叫人家看看,你历传星多么风流倜傥的一个男人,却叫个妇人家给愚弄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情愿冒死跳河,也不愿意跟着你回家过那荣华富贵的日子。传回京去,恐怕是风月场上最有意思的笑话了。”
传星干涩的眼睛朝她看来,半晌未吭声。想不到最懂得他的还是她,不枉和她做了这几年的夫妻。
沉默一阵后,他没奈何地笑了笑,一脸萎败的神情,“我晓得她会跑到哪里去。等回了京,派人到嘉兴去打听。”
如沁默了会,鼻管子里笑哼了一声,“好啊,她要是活着,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天涯海角都能找得到。”
可天涯海角,那太遥远了。她不怕。她知道只要耽搁过这一程子,回到京城,他未必还有此刻这份悲痛的心情记着去找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