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凄凄哀哀地哭着,鹿瑛忙从椅上起来,上榻前递帕子,“太太不要伤心。”
寇夫人剔她一眼,“我怎能不上心?咱们关起门来自家说话,虽然难听,倒是为妙妙好。谁家娶妻不拣个年轻的?妙妙可还年轻啊?又和嘉兴那邱纶因为离家出走的事,闹得谁不知道?这会我有心要给妙妙说亲事,又不知哪里找得到个不计较这些,还可靠,家世门第又还过得去的人。”
鹿瑛微笑着看妙真一眼,“我看眼前就有个人,那历二爷难道不好?他今日专门到咱们家来看姐的病好没好,我看仿佛是心里有些看中姐的意思。只不过我想,因为他家中已有了两房奶奶的缘故,一时没好向老爷太太开口。”
寇夫人忙把脸色转喜,“真的?怪道满城里谁家不是三请五请的人,今天忽然肯到我们家里来。我看倒好,他人又年轻,家里又是那样的富贵权势,倘或妙妙跟了他,也不怕发病起来没人照管,人家家里多的不是仆役。虽然做三房不好,可这宗人家,给他们做三房,倒比给那些寻常人家做正室还要体面些。”
说着扭头问妙真的意思。
妙真心里只觉好笑,兜来转去装这些样子,还不是为了劝她心甘情愿给人做妾。她不由得冷笑,一口气堵上来,便说:“既然我如今这样子不大好说婆家,姑妈也不要再费心去为我想这些事。我也不是一定要嫁人,索性找个庙剃了头发做尼姑去。”
寇夫人“噗嗤”一笑,那胳膊肘把她拐一下子,“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那庙里就是肯收了你,哪有到菩萨跟前撒疯的?我倒不是看那历二爷别的,就看中他家里富贵,人口多,你这样的病搁在他们家里,有什么麻烦?人家根本不当回事。我倒有心把你许给别家做正室,可现摆在眼前的事实,你眼下这境况,实在不好找。”
正说话,倏见杜鹃从窗户前晃过去,一时酸言酸语地说着进了门,“哎唷,我听见才刚家里来了位贵客,连二奶奶都到席上去陪客了,怎么单没请我和大爷?想必是我出身不好,又不会说话,太太怕我上了席面得罪了客人,所以不请?我赶着去瞧,谁知花厅里又散了。听说是上月里送大妹妹回家来的客人?大妹妹好福气,遇见这么位王孙公子,往后跟了去,倒比在我们家里日子好过许多,人家家里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比咱们家的好?”
她穿着件桃粉春衫,半罩水绿的去,两片脸颊匀得白里透红,抹着一口丹唇,打扮得年轻艳丽,不像是养着两个半大孩子的娘,倒像个盼着出阁的姑娘一般。
寇夫人因为她这两年和外头男人传了些闲话,恨她恨得要死。奈何她叔父在府衙里年年高升,又怕这种事闹穿了伤到寇渊和寇家的体面,因此隐忍不说。心里却是嫌烦了她许多,这两年改和鹿瑛亲热。谁知鹿瑛也不争气,偏迟迟不见有个孩子。
真到了两面厌嫌的境地,此刻又因为杜鹃这几句酸话说妙真,空前的待杜鹃和蔼起来,“你瞎说什么,人家历二爷和寇立在北京就认得,鹿瑛又是妙妙的亲妹子,所以才大家一起用席。谁瞧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