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忙改口,“是该回去和夫人团聚,年节嚜。只怕夫人忙不过来,你们都是外任在湖州,带的下人也不多,许多不便。”
“忙也不忙,我们不过三个人口在这里,来往的客人都是些本地官绅。他们知道我不爱闹,走动得也少。”
两个人从而谈讲起湖州的一些管绅名士。林大人因问:“湖州有一户做丝绸的寇家,不知大人晓不晓得?听说他们家想接南京织造的差事,一直在寻门路。湖州本县的县令和我是故交,说起这事,头疼得很。说他们家有门亲戚在嘉兴,原是接着苏州织造的差事,后来出了岔子,死在了大狱里。他们是亲戚,又都做的绸缎生意,谁还敢替他说和?”
经此一提,传星倒想起来初到湖州的时候,是有寇家的人递了好些拜帖。想起那贴上的姓名,因问:“这寇家是不是有位公子叫寇立?”
“是他们家的二公子,大人认识?”
传星端起茶碗一笑,“也不算认得,好像有一年此人到京去了一趟,仗着身上有些钱财,四处结交朋友。有一回他摆台请客,请到了高四爷,高四爷硬拉了我去,在席上见过一面。我到了湖州,此人三番五次给我下帖,说和我是朋友。呵,我哪里来的这么些朋友。”
一面说着,一面把茶沫子刮一刮,神色散淡,意态傲慢。
那林大人暗咂话里的意思,笑着点头,“大人的朋友,自然都是京里的官贵之人,怎么会和商贾之家结交呢。我看此人不过是借机攀附,不必理他。”
“大概也是为了南京织造的差事,可我是盐道的官,哪里管得到这上头去。”传星乜笑着搁下茶碗,就起身说告辞的话。
林大人忙站起来款留,“急什么呢?如今案子了结,大人到我这里来,自该多坐一坐。这会正是午饭时候,我早命家人预备了酒席,还请大人给下官几分薄面。”
“我这几月住着你们家的房子还没说谢,你反倒先客气起来了。林大人不必费心,我一向不喜欢这些虚礼。”
林大人原是一心要巴结,偏这位又是个倨傲之人,天子脚下长大,结交的都是一类的王孙公子,哪肯把他这等地方小官放在眼里?这一向出入往来,也不过是因为一桩公事的缘故。眼见款留不住,林大人苦恼不已,跟在后头又说了好些留客的话。
传星没往耳朵里去,谁知走到帘外,看见两个仆妇抱着两盆开得正好的山茶花,竟又顿住了脚笑看那花,“林大人府上的花,开得比别的地方还要艳丽。”
前头林大人那别院里的菊花死了一大片,院子又是传星住着,正为这事怕他不高兴。眼下说他家里的花开得比别处的好,不知是不是有些生气的意思。林大人忙转过来打拱,“不敢不敢,我家里从来没有这种花,想必是今日内人请客,人家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