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叮”一下松下茶盖子,放下茶碗来笑,“你看看,你这个做舅舅的,连外甥女在外头结交了些什么朋友也不晓得,合该你要吃亏啊。你这外甥女也果然厉害,又是邱家三爷,又是高家公子,我看你们趁早去巴结好她,往后发财恐怕还要靠她呢。”
胡老爷大为茫然,“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呀?”
“你外甥女在外头认得了一位姓高的公子,你可晓得是什么人?那是内阁高大人的四儿子!你道我为何将过堂的日子往后延?就是因为他。他前几日找到我,听那意思,是想讨你外甥女做一房小妾。这些花花公子,为讨女人的好,简直把官司当儿戏,要我在官司上卖他个面子。我一个七品县令,岂敢违逆呀?所以今日叫你来商议。好在人家也肯体谅,说外甥女先前在舅舅家花费不少,又为她爹娘的案子奔走疏通,也花了些钱,不敢全部索回,能讨回多少就算多少。”
叶大人一面说,一面趁着胡老爷在下头发懵,也打起自己的算盘来,“我替你算过了,那两处田产先前已做了充公的名义,一应文书凭证压在我这里,用不着还她,你也暂且不要动,就先压在我这里,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再还给你。你只还她些现钱,就能糊弄过去。高公子并不是要钱,他也不缺钱,不过是想替你外甥女抱个不平,好让人家记他的好。”
胡老爷懵了半晌,渐渐拧起眉头,“这高公子我怎么从没听见说过?”
叶大人嗤笑,“你是什么名分上的人,不过是个买卖人,朝廷那些权贵,你能听说几个?我告诉你,高家乃天子脚下世家大族,几朝的元老了。他父亲高侍郎在朝中身兼数职,要紧得很,又与路大人历大人等为党。连你高攀的那位黄亲家见到这高公子,也要礼让三分的。”
说得胡老爷一面惊吓,一面揪心,又好一阵说不出话来。叶大人趁机再劝,“不是我说你老兄,你这事情做得本来就不厚道,倘或只顾舍不得钱,得罪了人,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是这笔不义之财要紧,还是身家性命要紧啊?你做生意的人,怎么不会算账?”
胡老爷忖度一阵,忍痛问:“那依大人的意思,要判还她多少钱才合宜?”
“我也试过高公子的意思,钱多钱少不打紧,只是面上要过得去,否则你那外甥女气不平,还要和他闹。我也替你算了一笔,你就退还他两万银子,也是你们这头占尽了便宜的。”
闻言,胡老爷痛如挖心,却又是他胡家无理在先,又有强权威逼在后,不敢多言,只好说:“前头为我那姐夫的案子奔走,就花去近五万之数,她不过六万现银存放在我这里,哪还有两万给她?真要如此,少不得我倾家荡产去筹借两万来,也不好叫您大人在中间夹着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