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叶大人听见柴主簿天花乱坠讲谈一番,不由得歪在内堂椅上想,叵奈认得的贵人有限,便回家翻了他自己造的一本花名册,挨个细数当朝官员有哪个是姓高的。一翻不要紧,除京中除几个有四个六品以下官员外,就只内阁中有一位高大人。要说是六品以下官员家的公子,也难有此气度和排场。
可不得了,次日这叶大人便与柴主簿合计,“难道这位高公子就是这高大人的公子?嘶……你说他那个随从叫他什么来着?”
“称他‘四爷’。”
“对对对,高大人家乃是世家大族,族中为官之人就有许多,膝下是五个儿子,除四公子外,现如今个个都官居五品朝上。又与内阁中鲁国公家,历尚书家皆是世交。难道此人正是高大人的四公子?”
柴主簿灵光一现,举起个手指头点着,“可不是就是!我看他手上拿的扇子上印着鲁忱鲁公子的印!听说这鲁公子是位画坛圣手,他的真迹我虽未得瞻仰,名字总认不错的嘛。”
那叶大人在内堂中慢慢踱步,“那你说,这高四爷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咱们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柴主簿由他背后冒出头来,“我听那意思,他不过是到处闲玩,偶然碰见了那尤家小姐,色迷了心窍了,像是追着她到常州来的。真是个富贵狂浪的子弟,一到常州,就先访到陈姑娘那里去了。那陈姑娘出了名的清高倨傲,向来会客除富贵公子,就只会才情相公。我暗里打听,他在她那里住了有大半个月了。可不就是奔着美色来的?他还说,要是老爷助他抱得美人归,要请您上京吃喜酒呢。”
叶大人剪起胳膊来只不言语,仰着头沉思,不敢轻信。一念转来又想,倘或是真的,那就是个攀权附贵的好时机,像他这样县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县令,在京里要寻条门路尚且不容易,何况是这宗人家?就是攀不上,也不能得罪了人。
他自沉吟半日,柴主簿见他不吭气,以为是为胡家那头作难,便在后头笑,“大人是怕收了胡家的银子,不好向人家交代?”
“哼,我怕他胡家?”叶大人掉过头来,“这笔钱本来就不是他胡家的,按理算来,应当是朝廷的。我收他多少也是应当,他敢有什么话说?得罪了我,我一齐抄没充公!他吞了人家这么大笔钱,吐些出来又有什么?我不过是想先去会会这位高公子,别的不说,就怕让人当猴子给耍了。”
说着又踱两步,想定一计,“明日不就要过堂么?正好,明日是中秋,告诉胡尤两家,就说我记错日子了,忘了明日是中秋,且往后再推几日。我这里写个请客的帖子,你代我送去那陈家,给那高公子,请他明日到我家赴一个中秋筵席,我先探个虚实再说。”
说罢便踅入书案后头,写下个帖子,命柴主簿亲自跑一趟绿芳桥。谁知柴主簿下晌到时,陈家阿妈说高公子带着姑娘出去会友去了。
柴主簿正在为难,陈家阿妈又道:“我看老爷还是明早亲自跑一趟,我不敢接您这个贴。高公子的为人真是说不准,要是他不肯去,倒耽误了大人的事。您还是当面跟他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