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半日, 见陈家阿妈来开门,先自报了身份姓名。不想这婆子半点不将衙门公人没在眼里, 打着哈欠说:“是什么公干呀?”
柴主簿拱手道:“来访一位姓高的贵人。”
那陈家阿妈便上下照看他一眼, 方偏着身子让他进门。却不引上楼, 只引入楼下正房里, 请了茶, “这个时候嚜高公子还未起床, 他昨日包了船在外头会友, 闹到三更天才回来,四更天才睡下。我们不敢轻易叫他起来,你就有天大的事也请略等等。好在快吃午饭了,也该起来了。”
正说话, 听见后院踢踢踏踏跑来个伶俐丫头, 进门瞅了柴主簿一眼,径直对陈家阿妈说:“妈,公子睡醒了,姑娘问合香楼的午饭送来没有?公子昨夜吃多了酒,要吃一样虾仁稀饭。”
陈家阿妈忙道:“都说下了。看时辰马上就送过来。”
恰逢前院敲门, 隔扇门外另有个老妇走去开门, 就见四个活计挑着两个半丈高的食盒进来, 挂着“合香楼”的牌子。这合香楼正是本府顶好的菜馆酒楼,应酬的客人一律非富即贵。柴主簿不由得起身来看, 见那老妇先领着人往厨房里去,大概是怕路上凉了,要先热过才敢给楼上送去。
屋内这丫头就道:“唷,饭送来了,我先上去伺候着。”要走又想起什么来,调转身问:“妈,公子问今天有没有人来访他。”
陈家阿妈将手朝柴主簿一指,“喏,这不就是,你上去回公子一声。先也没个拜帖下来,也没人来说一声,不知公子见不见。”
柴主簿素日受惯人巴结奉茶,冷不丁坐一回冷板凳,也没奈何,见人家架子摆得如此大,倒唬得他不敢轻易摆架子,向那丫头笑拱两回手,“你就回说是邱家孔安引荐的,县衙内的柴主簿。”
那丫头稍稍点头,又踢踢踏踏跑往后院去。不一时见引着严癞头出来,柴主簿见着熟面孔,忙上前作揖,“我原怕来晚了,听见说公子才刚起身,倒幸来得正是时候。”
严癞头引着他往后院上楼,进得房间,柴主簿见此装潢,又是一吓,心里盘算这样的绣房,这样的女主人,在这里歇一夜不知花费多少,唬得他愈发不敢轻易出声。
未几最里头那碧纱橱帘子有人用扇子挑起来,先后走出来一对年轻男女。女的不必说,见其色容就知正是那陈姓花魁。男人更不一般,穿一件玉白金线绣蝠团纹圆领袍,腰系黑色锦带,嵌着棵绿油油的翡翠,悬着几个香袋并一个玉珏。
柴主簿迎着他笑,心下钻研是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原来这一向良恭往衙门里去打听官司之事,衙内因见他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下人,从来只遣个小小文案与他说话,因此像柴主簿等有些资格的人,均不认得他。
正盘算着要如何开口,良恭却不拿正眼瞧他,一径从他身畔走过去,伸着懒腰直到供案前椅上坐下要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