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原是最不爱和人睡一间屋子的,如今也习惯了,和人家女眷睡在一间屋里也不觉如何,倒和人家母女二人很谈得来。
只是邱纶自小长到大,哪里和人挤过什么通铺?一到夜里,那下舱内又是听着人打呼噜,又是闻着一股臭味,又是河道上的浪潮起伏,弄得他这一程从未睡过好觉,心里怨懑不已,常将人家的活计逮着骂。好在众人听见他是织造邱家的人,也都不与他计较,随他骂两句。他见人不计较,心里也有些过不去,便时常打赏人家几个钱。
晃近一月到了常州,仍是火热的天气,一行就在头先邱纶为妙真租下一年那房子里住着。邱纶因算租期将至,又赶着找那房东交了一年的租子。这般下来,手上就剩了三十几两银子。
妙真劝他,“你为什么又要租一年?官司一过咱们还是要回嘉兴去的,这里又没人住,房子岂不是白租在这里?”
邱纶歪在榻上盘算,“你和胡家的官司,只怕没那么好打,少不得要纠缠个一年半载的。房子租在这里,总不会吃亏。你等我明日往对面去拿些钱来,不会吃穷的。”
妙真是为打官司而来,一时先要紧办这事,也不得空和他理论。掉过头去问良恭:“重写的那诉状交到县衙去了么?几时过堂衙门里有没有告诉一声?”
良恭刚从县衙回来,热得满头汗,就在碧纱橱帘下回话,“还是按例要先核查些日子,该过堂时自然有人来告诉。”
语毕瞟了眼邱纶,见邱纶只在榻上斜歪着吃茶,也不搭他们的话。
吃完茶,邱纶便立起身,“ 我出去一趟,到孔二叔那头去取些银子。”
妙真抬额瞅着他从跟前过去,想说什么又未说,只些微嘱咐,“早些回来吃晚饭。”
他自去了,良恭侧身让他一下,就踅进来。他自去侧面那小几倒茶吃,妙真瞟着他的背影,还想问些有关衙门那头的事,又是什么都不懂,不知由何问起。
就这么闷了片刻,又见严癞头领着个人进来,看着面熟,原来是胡家的一位管家。
那管事上前打拱道:“老爷太太听说姑娘回常州来了,使我来叫姑娘明日去吃饭。还问姑娘怎么到了几日,也不着人去告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