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先就信了这话,在车内拍了两下手,“这话不错,我看他们邱家上上下下,一心只求三爷长进。他旁的事情和这一样比起来,都不大要紧。只要实现了这一条,一切都还是可商量的。”
良恭又笑,“瞧瞧,还得是咱们这些局外人看得通透。”
妙真听见“局外人”三个字,心里陡地精神起来。她一向都以为他是局内人,时时为他还有邱纶之间的微妙关系感到自责和尴尬。他又是几时撤身出局的?
这样一想,由不得不多看看他两眼。见他还是那无所谓的笑,眼睛专注于赶车,偶尔拉扯着缰绳变动方向。车转进条宽巷中,他仿佛才留心她还挑着帘子在看,就斜睨一眼,没讲话。
她心里有一丝失落,像是等着他开口说两句什么,他又不说。她悻悻地放下帘子,坐在闷热的车里想着一些有无之间的事情。
迄今为止,她也没问过他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还要跟着她到常州去。答案仿佛也是有无之间的。但近来,他对她的顺从似乎变成了一种满不在乎的顺从,和从前那种千般不愿但又万般无奈的顺从不一样了,好像待在她身边,仅仅是因为无处可去。
思绪矛盾地纠葛中,就回到华家。院中一看,邱纶不知几时出去了,把她的床铺睡得乱糟糟的,大约又去和他那些朋友吃酒作乐。
这夜邱纶倒回来得早些,因为明日是他做东道,少不得要早些起来操办。次日一早,梳洗后就叫良恭到正屋里来问。
良恭做下人真是做得愈发得心应手,怀里取出个小折子,走去榻前念给他听,“特地着无锡最大的一家酒肆送来两坛豆酒,两坛金华酒,两坛葡萄酒。又去了最大的一家馆子,订下了荤菜:一只水晶鹅、两只烧鸭、一样清蒸乳鸽、一瓯水晶猪蹄、一件八宝烩……”
说着翻篇,“还有十二只螃蟹、一盘熏肉、一只鹿腿、火腿煨白菜,鲜蒸鲥鱼、山药烩元子、干笋烧鸡。素菜有木耳菜心、炒嫩豆芽,清炖豆腐、香卤豆腐干。想着几位爷吃酒必是不爱吃饭,只要了三样面食,玉米面窝窝头、椒盐酥饼、玫瑰蒸糕。另定了一个苏州班子,一个耍杂戏的班子,都是名戏。”
邱纶听来,排场堪比年节,自觉很有体面,高高兴兴地点头,“别说你没吃过没见过的,倒很会张罗这些席面。我听得烦死了,记不住,你看着办吧。几时送来?”
“想必这会就在路上了,送来交到华家的厨房,请厨娘们帮着热热。”
“拢共花费了多少?我给你的钱可还够?”
良恭笑道:“就是紧着您给的银子来办的,一文钱不多,一文钱不少。”
邱纶撑着膝盖起身,“一会送东西来的人也要赏,你随我取些赏钱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