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才端起茶吹两口,听见这话,“咣”地落下盖子,“你是说从前尤家那个尤妙真?”
二爷散漫地搭了一腔,“可不就是她。”
邱纶忙要把和妙真在常州重逢的事情说给他们听,才起个头,大爷就板下脸来,“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为这事,爹怄得半死,说让你到常州去是要你学着长进,你倒好,非但毫无长进,还和个女人纠缠不休,还掺和人家亲戚间的事。我倒要问问你,你嫌丢人丢不够怎的?头些年不顾家里的体面,一径跑到他尤家去闹,闹得满亭皆知,就是如今,还有人拿这事说笑!”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嘛,眼下情形大不一样了,妙真已经答应我了,如今她没有了父母,亲戚也不管她,她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这会一定是准的,不会闹什么笑话。”
说到此节,二爷嗤笑了一声,歪着眼刮那茶沫子,“你还真是好意思说,不闹什么笑话?不闹笑话你成日往九里巷跑什么?一去深更半夜的才回家来,这还不够人笑话的?”
大爷一头雾水,扭头问:“九里巷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向我讨借九里巷的房子,要把人安顿在那里,我受不得他歪缠,就应承了。原本那尤大姑娘回嘉兴来,一时没地方住,咱们两家也算是旧识,借她个地方落脚也没什么要紧。可这小子见天往那头去,弄得像个什么?像个养了个外宅在那里。”
大爷一听这话,益发有气生,“你还好意思来跟我们商议这事?正经小姐,谁如此做派?怪道在苏州的时候就有人来说,那是个狐狸精。从前也听说她是个绝色人物,可不就是狐狸精么?这样的人,断然做不得正房奶奶。何况她一个孤女,和咱们家结亲,对咱们家有什么助益的地方?”
邱纶把嘴一撇,斜乜着他道:“你做什么都要讲究个好处,真格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我不是你,我不想那些,我只要我喜欢就认准了。”
大爷冷笑道:“你要是我那还了得?咱们邱家迟早败在你手里!亏得你是老三,不要你来做个顶梁柱。可你这不成器的东西,不要你有大出息,你也别扯后腿啊,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不是四处花钱就是净给家里丢人现眼。这事你别想,我不答应,你二哥也不能答应。”
说着拔座起来,懒得再和他缠,忙着出去了。
邱纶喊两声喊他不会,掉头来又要和他二哥说话。不想二爷也不愿理会,笑着起身,“大哥这话说得不错,你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婚姻大事,不由得你乱作。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丢开手,那房子就送给你了,你长长久久把她养在那里,等你娶了妻,再接她回家来也使得。”
言讫也剪着条胳膊飘飘摇摇地踅出房去。邱纶满筐话还有一多半未说,就遭此拒,怄得在那里攒愁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