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以为是林妈妈逼女出嫁,不肯再问她,赌气辞将出来。看见妙真廊下迎来,抿着嘴,黯黯一脸愧色。他当下又是一股怨气涌上来,也不欲理睬她,掉身便走。
妙真喊他两声,忙赶上来送他,“表哥,我知道你怨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怨我也是应当的。”
她四下看看,急着拿出两锭银子,“怨我且放在以后吧,当下先要把她找回来。我眼前要扶灵还乡,抽不开身。表哥,只好你跑一趟,这是路上用的盘缠,你收着。我听妈妈说,她虽是去了无锡,可那位邬老爷并不是无锡人,只不过在无锡有买卖。他是昆山县人氏,你要是找她,也往昆山县去找一找。”
安阆看了那银子一眼,不去接,百转千回间,倒没奈何地笑了笑,自己走了。
转回家中,二话没说,便在屋里收拾细软,欲先往无锡去寻。他娘看见,问他他不说,就去告诉安老爷。
不一时安老爷走到房里来,见他在收拾一个提梁书箱,因问:“你收拾行李,是要往哪里去?难道是朝廷封职的文书下来了?”
安阆搁下手里两本书,踅出案来请他坐,消沉着嗓音,“我要到无锡去。”
“去无锡?做什么?是给你派遣到了那里去做官?”
安阆因打定主意要去寻白池,就是彻底把功名利禄抛到了一边。自觉有些对不住父母,特地瀹了碗茶来,郑重恭敬地奉给安老爷,“去找儿子心爱之人。”
安老爷只管瞪直了眼,不去接那茶,也不细问那女人是谁,在他都是不重要的。他只关心儿子做官的事,“你这是什么话?你不在家想法子去运作运作你封官的事,倒把功夫放在这些没要紧的事情上,简直不像话!”
“在儿子心里,这件事比为官做宰更要紧。”安阆双手捧茶,搁到桌上去,“何况如今官官场这情形,就是做了官也没意思。”
凑得近了,安老爷“啪”一下,顺手就掴了他一巴掌,“简直是胡说八道!什么叫做官没意思?你读书是为什么?倘若不要你光耀门庭 ,当初我何必看人脸色,去受尤家的资助。索性叫你弃文从商,咱们家的日子岂不更好过些?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的就是今日你考得功名。果真到了今日,你却说不做官了!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忤逆不孝的东西!”
安阆自幼懂事乖顺,还从未挨过他爹的打。可见他爹是真生了大气,他便跪在跟前,却不改口,“是我对不住父母多年养育之恩。”
安老爷见他是铁了心要弃仕途不顾,当即怄上来好大的气,连脚踹他在地。安夫人听见响动,忙跑来拉劝,“怎么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