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信,一刻也等不得,当即就叫长寿送到织造坊内去叫人往嘉兴送去给他二哥。黄昏十分长寿气喘吁吁跑回来,邱纶正在凌霄花架子底下的躺椅上歪着打瞌睡,他跑得急,一时止不住,人就把那躺椅撞动了几回。
惊醒邱纶,睁眼便骂,“你小子是没长眼还是脚上没长拐子?好好的梦都叫你惊碎了!”
长寿站不似站立不似立,忙抚稳了躺椅,“出大事了三爷!您猜我才刚街上回来,在对面巷子看见了谁?”
邱纶一笑,“难不成你爷爷从坟地里爬出来了?”
“哎呀!”长寿咽了几回唾沫,“是良恭回来了,我老远在这面街上看见,他拉着两口棺材!您想想,他是为尤老爷的事到南京去了一趟,怎么回来,没说带着活人,反倒拉了两口棺材回来?能是收殓谁的?”
邱纶低着眼一想,心道不好,马上就起身,要赶到对面巷子里去瞧妙真。谁知急慌慌走到门上,迎头撞见孔二叔由织造坊内回来。
这孔二叔天生长着长肃穆的脸,未语就能震慑人几分。他横在门后那几个石阶上,拦住了邱纶的去路,“哪里去啊?”
邱纶嘴一笑,不敢说往对面巷子里去,忙朝胳膊外一指,腆着笑脸,“往街上去逛逛。”
孔二叔斜眼一看天色,面色又冷两分,“这时候有什么好逛的?你当我不晓得你?这时候吃饱喝足,无非是想着沾花惹草去消遣。从前我不管你,那是因为你不归我管。如今可不成,你父亲既托了我,我就不能放任你那些浪荡习气。哪里也不许去,我带了几本账回来,今晚与你核账。”
邱纶急得抓心挠肺,只得照实说:“尤家大姑娘的小厮从南京回来了,看见拉了两口棺材,我在想恐怕不好,一定是尤老爷夫妇出了什么事,我要去……”
“要去瞧瞧?”孔二叔乜着眼,“你去瞧了人就能死而复生?我看你不过是想去宽慰宽慰那尤家大姑娘几句。你放着自家的正经营生不管,倒很爱操心人家的闲事。我就最看不惯你这脾气!今日我在这里,你就别想出门。”说着手一招,将门上两个小厮一并招过来,“把三爷架回房去。”
邱纶虽然在家很受宠爱,可在正经事上,一向说了不算,阖家上上下下都是拿他当个孩子看待。孩子要玩要闹时就陪他玩陪他闹,可要说权力,孩子能有多大权力?
因此孔二叔没来时,都听邱纶吩咐,孔二叔如今来了,自然听他老人家吩咐。这般就一人架一条胳膊,随邱纶如何挣,只管合力将他送回房中后,又在门上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