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得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又立刻憋回去,“你可不要说是为我才丢的面子。”
“我天生就没面子。”末了似叹似笑的地,又说:“我的姑奶奶,孝敬你,不是应尽的本分么?”
这话有些油嘴滑舌的嫌疑,他说出来,自尊有一点碎裂。但又想,他的自尊本不值钱。
妙真就肯抬眼嗔他一回,“那你去找林妈妈拿钱。”
待他出去,她整个骨头都软了,歪头伏在炕桌上,心里为这潦倒中还能拥有的一份纵容感到高兴,也感到一点悲凉。
良恭到西厢告诉林妈妈,林妈妈睡在床上,叫白池拿了钱匣子去数给他。白池拿了钱,送他到廊下嘱咐,“不要颜色太重的,姑娘搽得太重的倒不如不搽好看。”
良恭略微点头,看她两眼道:“我明日到安家去,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
他语调轻慢,像是随口的一句话。目光却含着点审问的意味,冷淡尖锐的。白池想他是代妙真来审查自己,清丽的一张脸掩在幽暗夜色中,只是摇摇头,心也是一片清冷。
这倒省了许多麻烦了,良恭歪着嘴一笑,掂着些铜钱翛然转去。次日拜访安家,是头一回,寻访些时候才找到安家门前。安家虽然一早败落,宅子却还是祖上留下的一座宽敞房子,里里外外二十间屋舍,没有家下人,大多是空着。
叩门半晌才听见有人跑来开门,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听她说话是安阆的母亲,就是安老爷后头扶正的那位小妾。
良恭自报家门道:“小的是尤家的家丁,特来拜访老爷太太。”
安夫人一听,笑就僵了几分,后知后觉地把身子一让,请他进门,一路引着去,“听见你们上月就到了,本来想请妙真到家来坐坐的,想着如今她与安阆的婚事在即,又不好请了。前日听见胡家打发人来说,叫我们五月初三过去商定这事,我和他爹商量着,到那日再拣些好礼过去瞧妙真是一样的。”
她在前头款步行着,穿着一件蜜合色的素绵春衫,底下拘束地曳着半截靛青旧裙,半低着脑袋,只头上那支细细的银骚头最贵重。良恭跟着她行过两处爬满青藤的花墙,转过两片杂草遍生的小花园,所见些窗上门上落满灰的空屋子,处处都是荒殆景象。
这宅子因为少人打理,空的地方了无人烟,成了座与世隔绝的坟冢。走进个院中,倒有些烟火之气,在东厢房里嗅见阵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