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看见他一脑门的汗,心里尽管软了一下,嘴上还是不饶人,“跑丢了也是你的魂,与我什么相干?就是你不中用,一件好事也不会干。”
争执之际,又起一阵狂风,两个又都顾不上吵了,一个放线一个跑,总算合力将那风筝托到天上去。
妙真咯咯笑起来,仰头望着那风筝越飞越高。眼睛睁得大,哪里落了点灰进去,她“嘶”了口气,低下头来揉眼睛,揉得眼圈通红也没把那点灰渍揉出来。
良恭走去扒开她的手,捏起她的下巴冲眼睛吹了口气,“好了么?”
妙真扇扇眼睛,还觉不对,“没好,还在里头。”
她把脸仰着向他凑近一些,像个小孩子在撒娇索求个什么。良恭也进一步,一只手又托起她的下巴细看,“你别眨眼,我看看在哪里。”
她眼睛睁得久了,太阳又好,人就有些头晕目眩。她两手在底下拽着他两截袖口,身子向他倾过去一点,“不眨眼我就死了。”
“别胡说。”
良恭连着吹了几回,认真在她眼睛里找那点灰。站得这样近,妙真在他身上闻到一点草木灰的冷香,她的心仍在接近他时有奇异的跳动,但在如今这困境中,从前那点骄纵的冲动却变得渺茫了。
“再眨眼看看。”他那一种专心致志的神色,好像把她眼里那点灰迹当做顶天的大事,完全是心无旁骛。
那灰渍也许消融在眼睛里了,但并未使妙真那双明锃锃的眼睛改色,依旧清澈如水。她用力扇动睫毛,揉揉眼眶笑起来,“好了。”
两个人各自退开时,都有些流连难舍的思绪。天上那风筝业已非得老远,良恭夺过线梭子往回收,也收回了那一片微妙的尴尬。
妙真得了这点趣味,成日舍不得撒手,常伙同花信白池两个在院子里放风筝。这是几人流离在外寥寥可数的乐子,玩起来的笑声,是在晦淡愁海中翻出的一点喧腾的浪花。
这日风大,风筝给刮得到处打转,好容易快给收回来,偏又倒霉地栽到墙那头去。花信败兴地说不要了,妙真却有些放不下。
花信道:“去外头买一个,为这几个铜钱的东西,不值当去人家家里跑一趟。”
妙真这里正踟蹰,把那墙留恋不舍地望着,“说不要就不要了?扎得那样好。”
“再叫良恭扎一个来就是了。”白池也劝一句,听见西厢房里有动静,大概是林妈妈起身,她又丢下这头进去侍奉。
下剩妙真还望着东边那墙发呆,却听墙那头有个男人笑了声,“我原想打发人给几位小姐送过去,看来小姐们不想要,那我也就不必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