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将人说得暧昧不轨,既替自己找到了过问他的借口,也寻着了试探他的理由。又怕他听不懂,飞着眼角补了句,“你不知道我有多招人。”
良恭一屁股坐在桌沿上,坐得不稳,靠一条斜长的腿支撑这,抱起两条胳膊望着她好笑,“这话你也讲得出口?”
“本来就是嚜。”
她想,他坐在那里一定是不肯走过来了。她便说着话走过去,“我怕他来纠缠,给人看见,他是主人家,又是男人,自然不会说他的不是,保不齐背地里说是我勾引他。何况我姑妈那个人,外头看着对我和善得很,其实最是护短。你说我虑得有没有道理?”
总算“自然”地走到桌前,她遮掩着心里的别有目的,把两手撑在桌上看那盏灯,“里头有只蛾子。”
良恭扭头看,果然有只飞蛾困在纱绢灯罩里头,一股劲地扑着翅膀,拍得纱绢“噗噗”响。他抬手摘灯罩,行动带风,将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扇进妙真鼻子里。
她顺着他的手腕往上嗅过去,越嗅越是扣紧眉。终于嗅到他臂膀上,她抬起一双怨恨的眼睛近近地对着他,“你果然是跟寇立胡混去了。”
他待要辩解,又觉得没这个必要。真是给她误会才好呢。他把那只蛾子放出来,自行走到罗汉榻坐下,仰头就倒下去。
心里想,她真是浑身都在冒傻气,生来就是给人骗的。就算帮着寇立把她的地契弄到手,她也未必会觉得是上了人家的当。真是个一本万利的机会。
他在铺上暗暗盘算,妙真却在这头委屈。她觉得经营许多年的自信骄傲有些倒塌的态势。她仍僵在桌前,带着一点难堪看那只白蛾子兜绕一圈,又飞回来往灯罩里头想方设法地钻。它的处境也是难堪。
她才不要飞蛾扑火,世上爱她的人那么多,哪个不比他好?他只不过空长了副好皮相。这样想着,便赌气地拉开门。
“吱呀”一声,立时将良恭那些胡思乱想驱散开了,他从榻上起来,“我送你进去。”
“不要,我自己走。”嘴上这样说,却没动作,把着门不放。
良恭自去点上灯笼,妙真回头瞟他的背影,仍恨道:“说了不要你送,我自己走得回去。”
“黑漆漆的,摔了怎么办?”
“那就随他摔死好了。”
他知道她在生气。也是好笑,从前生气时是扬言要他死,现在改要她自己死了。要他死他是不怕的,要“摔死”她自己,不论真假,他总有点不放心。
妙真还是妥协了,安安稳稳地走在他身边。抬头望那月亮,半隐半现地与浮云纠葛。云总是要散的,说不准何时再来,但月亮总是夜夜在那里,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