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癞头买了些熟食干粮来,算是个送别的意思,“兄弟,本来年下就想与你吃酒说话的,谁知你在尤家没回来。我早起到你家去,才听你姑妈说你要跟着到湖州去,我忙不赢就去街上买了这些东西,你带着船上磨牙吃。”
良恭接来笑道:“我昨日往你家去了一趟,你不在家。我这一去,恐怕得一年半载,等我回来咱们再一处吃酒。”
“看你,明明是一匹野狼,硬是给人训成家犬了。”严癞头吭吭笑着,一面答应,“你只管去,横竖我近来要替人押货到常州,一时也不得在家,赚个腿脚钱。”
良恭装作没听见他前头的话,“你几时接上这差事了?”
严癞头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嗨,人家看我这模样长得凶,特雇我路上唬唬人。反正年初也没甚账收,闲着也是闲着。”
正说话,听见甲板上花信在催促,“良恭,快着些,要开船了!”
严癞头跟着举目望去,看见是个明目皓齿的姑娘,心里倏地一阵异动,忙拉着良恭问:“那姑娘是谁?”
“是个丫头。”
“模样不错,是兄弟回头就替我张罗张罗。你看我,还没娶上媳妇呢。”
良恭拍拍他的肩,笑着去了。
楼船是两层,上下各有三间屋子,上头是姑娘丫头并婆子住着,底下舱里是船家与一干小厮们睡。妙真那间屋子最是宽敞,门外有一方甲板,站在那里凭阑,就能远眺两岸风光。
她是头回出远门,看什么都新奇,只觉遥山远翠,近石嫩黄,皆与从前所见不同。一连在门外看了好几日也看不厌。
这日白池从底下上来,看见她搬了根杌凳在门前坐着,便笑她,“你这样子倒像是没见过世面,进去屋里坐吧,这里风冷。”
妙真只推她进屋,“我见过什么世面呢?好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让我看看吧。你进去,你身子骨比我弱。你看看药好了没有,给妈妈送去。”
屋内满是药香,绕过台屏,看见花信在罗汉床上歪着打瞌睡,膝前的炉子里正“嗤嗤”煨着一个黢黑的药罐子。
近前看,煨得有些干了,白池一壁走去提铜壶添了点水,一壁咕哝,“看个炉子也看不明白,水都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