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恭也摸不清这脾气是冲他还是冲安阆,睃他二人一眼,拖着还没缓过劲的小腿颤颤巍巍走去桌上倒茶。
安阆看不过眼,回身向妙真作揖,“大妹妹不必客气了,我这会正要走。”语毕果然拔腿便走,毫不迟疑。
妙真乍有一口气堵上来。不为别的,他到这院里来,在东厢坐了半晌,在正屋里倒是片刻也坐不住,简直有些主次不分。
可她不能追也不能留,多一句过问的话都有伤她的自尊,只能冷眼望着他走。望得呆了,只觉门外的残阳如火,将她经营多年的骄傲险些烧成了灰。
眼前光线一暗,良恭已立在身前,将茶搁在桌上,噙着一点笑意,“先吃杯凉茶消消火。”
这话似有些宽慰的意思。妙真怕被人看穿,忙把腰杆挺直了,“我有什么火?”
他两边嘴角向下撇着,眼睛却在笑,一副淡淡然的表情,“你不是说过,你生来是千金小姐,注定要给人家做正头太太的,谁都不能越过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生气。”
妙真仰起眼,觉得他是在嘲笑,况且话也没说到点子上。她可不单是生安阆的气,更是生他的气,他却没事人似的,还以为不与他相干。
火气愈发上来了,她便将茶汤一下泼在他脸上,手垂下来,看着他淋淋漓漓的脸,自己也有些无措惊惶。
良恭却只是抬手将脸抹一把,笑意变幻出一缕温柔。
第28章 离歌别宴 (〇二)
因为背着光, 看得不十分真切,怎么有人能笑得这样温柔?仿佛一片晨露里的曦微抚到身上来,叫人舒舒服服地对着日头伸个懒腰。
妙真疑心那点温柔是她的幻觉,可此刻却甘愿被这幻觉蛊惑, 竟肯低下脸来说一句:“对不住, 我不是有意的。”
良恭惊骇得连心都跟着弹动一下,也有些无措。这样居高临下的看她, 觉得她乖顺的模样十分惹人怜。
他脸上的水细细地顺着襟口滑进去, 滑到胸膛, 把那颗心也温了温。原是该走的, 他的脚步偏又迟缓逗留, 迤然转去另倒了热茶来, “这回可不许泼人了啊。”
妙真一时哭笑不得, 反倒酸了鼻腔,仍是低着脖子,“要你管,我爱泼就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