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之后,便是雪天。
丹珠是有些喜欢在边界的生活的,在这里,只需要面对贡嘎甲央和他的部下,而不需要顾及其余人,没那么多的繁杂的礼数;丹珠又不喜欢边界,因为,他已经与诺布分布十几日了,他很想念他。
白玛穿着棉袍,带了一顶狗皮的帽子,她从楼上跑到楼下,为贡嘎甲央安排沐浴的热水,后来,又从仓库里找到一只足够六七人使用的茶壶,她喊道:“丹珠,我要烧奶茶,你弄完了也喝一些,暖暖身体。”
白玛更开朗热情了,更像当初的德吉了。
丹珠从满院子的积雪中铲出几条前往各处的路,他转过身,任由雪花落满眉间,他说:“知道了,白玛,你先给少爷喝。”
院子里养了羊和牦牛,清晨,吵醒人的往往是牲畜的吼叫,这座结构复杂的高楼,是颂岗土司还是一位青年时修建的,它有休憩、暂住、守卫边界等好几样作用。
贡嘎甲央举着一只千里镜,站在楼上的栏杆后边,望向边界以外的他人的领地。他穿了带有狐毛的华丽衣袍,披散着乌黑光滑的头发,他挺拔英俊,还年轻,还在长大。
丹珠把冻得发抖的手塞进自己的衣袖里,他跑上了楼,靴子上的雪淌落一路痕迹,他站在了贡嘎甲央身边,说:“少爷,白玛请您进去喝茶,外边太冷了。”
“初雪而已,”贡嘎甲央叹出了一口热热的气,他眯起一只眼睛,仔细观看千里镜里远处的景致,他忽然说,“阿都土司部今早在追赶叛军,局面瞬息万变,说不定到了明日,那片土地就换了主人。”
丹珠没有看过千里镜,他很惊奇,那东西居然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贡嘎甲央看了过来,丹珠下意识探出舌尖,舔着发干的嘴唇,贡嘎甲央轻声地问他:“看过千里镜吗?”
“少爷,我不曾看过。”
“想看看吗?”
“我……”丹珠受宠若惊,他对着贡嘎甲央微笑,说,“要是可以的话,我想看看。”
丹珠无需眯起一只眼睛,他用冰凉的手举着筒状的镜子,微微颤抖,贡嘎甲央的前胸贴着他的后背,他说:“这样,拿得略远一些。”
“少爷,看见了,看见人和马了,可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丹珠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后来,他跟着贡嘎甲央进了正厅,他们坐在地毯上,白玛拿来了奶茶、干果、点心,丹珠照顾贡嘎甲央吃了一些,待贡嘎甲央吃完了,他和白玛才去厨房里吃。
丹珠告诉白玛:“少爷给我看千里镜了。”
“那里面有什么?”
“我看到阿都土司那边的兵马了,能看见很远的地方。”
丹珠用几只指头攥着成团的糌粑,将其放进嘴里,他与白玛坐在灶前的一堆麦草上,灰很大,但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