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栩抵达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寒意森森,四下寂静。

没有人。

他原以为,就算不交赎金,白江山怎么也得报个警。毕竟这辈子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白江山对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大概,也许,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

可是,他猜错了。

刚才还嘲笑谢牧遥记吃不记打,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这里荒郊野外,别说埋伏的警察,就连一只田鼠怕是都找不到。

根本没有人接应他,脚下的路不知蔓延至何方。

他忽然失去了方向。

那棵老槐树在黑暗里静默着,枝叶繁茂,遮挡了远处的视线。

白栩走过去,试图辨认一下位置。

树干上丑陋的疙瘩还在。

“还”在?

他怔住了,陡然意识到,这里,不正是他上辈子失足的悬崖吗!

轰隆一声,土石松动。

他再次顺着斜坡滑了下去。

仿佛是上天注定,该来的一切,总会来。

上辈子,他行动自如的人生在这里结束,重活一世,他以为改变了命运轨迹,却原来,不过仍是大梦一场。

那么他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往事历历在目,如同一个笑话。

身体急速下坠,耳畔流动着冰冷的云,看着越来越远的老槐树,白栩自嘲一笑。

这一次,但愿能死个彻底,他再也不要像上辈子,卑微地在床上度过那难捱的十五年。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辈子,陆且应该不会恰巧路过了吧。

悬崖边有一株倒垂的白藤,他伸手即能抓到,但忽然之间,他觉得还是算了。

两辈子的人生,怎么着也是他赚了,现在,他活够了。

四周的黑暗似乎更浓了几分,千均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顺着斜坡滑下,惊险万分地抓住他的手腕。

空白的大脑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想挣脱。

“是我。”熟悉的声音,带着雨后橡苔木和马鞭草的幽香,“白栩,是我,你的男朋友。”

暗夜里什么也瞧不真切,咫尺之间的陆且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然而他掌心温热,指尖正扣在白栩的脉搏处。

已经停止的心跳再度活跃起来。

砰砰,砰砰,如同擂鼓,一下下重击在白栩的耳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