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时年纪轻,再加上出身优渥,血气方刚,浑身都是棱角,太想锋芒毕露。
“你还记得你当初说了一句什么话吗?”看她回忆起来,韩茗荟问道。
陶醉不太记得了,有些心虚地说:“我应该没那么好为人师吧。”
“那当然没有,可能只是你无心的一句话吧,却让无意间听到的我醍醐灌顶,从那之后,我对记者这个职业的看法,开始豁然开朗。”
陶醉一听这儿,也开始好奇了,问她:“我到底说了什么啊?”
韩茗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跟她重复着她说过的话:
“优秀可以是锋利的,也可以是温润的。”
“如果你选择了锋利的表达方式,就要承担被刺伤的风险。”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陶醉针对她的事件说的,而是她的一段即兴新闻述评。
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年她评述的是哪件事陶醉已经记不清了,但韩茗荟却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她从中读出,一名记者,不是非要“锋芒毕露”、“与众不同”才算优秀。
一名优秀的记者,应该是温润的。
这里的温润不是妥协,亦不是屈服,这里的温润,指的是你应该有一种内化的力量,有平视众生相的能力。
而不是仗着自己掌握着话语权,就一味俯视,或一味仰视。
唯有平视,方可见众生百态。
“那是你领悟得好,”得知真相后,陶醉也丝毫没邀功,而是把对她的欣赏又重复了一遍,“总之,你那篇采访稿写得真的很好。”
“你是说采访季青临医生的那一篇吗?”韩茗荟问。
“嗯。”
“说来也是遗憾,因为那篇文章的关注点落在了底层女性的生育困境,所以做了很多删减,很多想写的片段,最终因为篇幅和主题,没有写出来,”韩茗荟有些可惜地说道,“你知道么?季青临当初差点放弃当医生。”
陶醉一听,微微蹙眉,问道:“为什么?”
“男性的妇产科医生诶,就你懂的总会被人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当时有位重症患者慕名而来,挂的季医生的号,季医生给她做的明明都是常规检查,并且检查时还有协力厂商女护士在场,结果没想到愣是被人投诉,那骂人的话可是真难听,说他一个男的从事这个职业真是龌龊又恶心,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黄色废料,最后甚至闹到医院掀起了医闹,季医生差点因此告别手术台,”说着,韩茗荟重重叹了一口气,“但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妇产科,只是因为他妈妈死于妇科疾病,他不想让更多女性因此受苦,所以才选择了这个科室,结果,却没想到,唉因为人们的有色眼镜,我们差点失去一个好医生。”
陶醉听了这个故事,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强烈的难过,她不自然地扑闪了下眼睫,有些悲观地下结论道:“人言在前,难免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