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点头。
纪惜桐起身,去取保鲜膜。
她弯腰,解着陈郁的衣扣。
大片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有些地方还带着淤青,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疤痕很浅。
纪惜桐的动作顿住,指尖触上那片疤痕。
“好痛。”她抬眸,再也藏不住泪光了,“看着好痛。”
“已经不痛了。”陈郁抚着她的脸颊。
“头发要包起来。”纪惜桐蹭着她的掌心,“额头那块太容易沾水了。等会你躺下,我接热水过去。”
“好,都听你的。”陈郁答。
条纹病号服被褪下,陈郁的伤处完完整整呈现在纪惜桐面前。
医生换药时纪惜桐都陪在陈郁身边,纱布下的的伤口触目惊心,长长的手术切口无比狰狞,最初纪惜桐甚至连看清它们的勇气都没有。
“已经快好了。”陈郁安慰她道,“以后可以去做怯疤,不会留痕迹。”
纪惜桐不语。
她用保鲜膜缠住陈郁的包扎处,反复绕了好几圈。为了防止沾上水,没有缠绷带的肌肤也被蒙上了。
做这些时,她偷偷擦了擦眼泪。
“这样就可以了。”陈郁温声道。
“那怎么能行,伤口沾水得多疼。”纪惜桐碎碎念,“不要到时候后悔。”
她语调里的哭腔太明显了,佯装生气的模样又不够真实。
陈郁哑然失笑。
这样僵持着她总觉得怪怪的,于是取来衣服披上。
“你当初比我严重得多。”陈郁道,“除了医院那一面和告别仪式上的最后一面,你爸妈没允许我再看你一眼。”
“我当时还很怨恨他们,现在想想,他们其实是仁慈的。”
陈郁如果看到纪惜桐满身是伤的模样,她会想陪她一同死去。
“我能体会你现在的情绪,但是我不想你自责。”陈郁俯身,啄了啄她的眉心,“看到你这样,我也会难过。”
纪惜桐在她的注视下打开了花洒,看着温热的水流蒸腾起白雾。
“我自己来就好。”陈郁晃了晃左手,关掉了龙头,“冲个澡我还是可以的,你帮我递东西就好。”
“我不放心。”纪惜桐答,“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纪惜桐去取沐浴露,陈郁叫住了她。
“惜桐。”她低低道,“或许是我的问题,我总想在心爱的人面前展现最美好的一面。”
“我不想沦落到什么都需要你代劳。”陈郁垂首,“我好厌恶这样的自己,我……”
立着的纪惜桐刚好能看到她没有伤口的侧颜,朦胧的光影掩住了累累伤痕。恍惚间,纪惜桐好似看到了从前一直沉浸在亡妻悲痛中的陈郁。
漫长的十年里,她见证过陈郁的许多面。
她见谈判桌上笑不达眼底,睥睨一切的陈郁,也见过肿着眼眶憔悴不已,靠着墙壁发呆的陈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