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场雨持续不了多久的。”顾言音道,“大概半小时。”
“姐,我们……”陈聆欲言又止。
“墓园附近有花店。”陈郁道,“把我留在那里就好,你们先回去吧。”
陈聆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墓园附近,她思忖了片刻说道:“你刚出院不久,我肯定要陪着你。”
“你们是去看望家人吗?”顾言音温和地笑着,“我等一会没关系的,等下也可以再试试打车。”
雨落得更大了,砸在车窗上亦能发出声响。
良久,陈郁主动开口道:
“是去看望我爱人。”
顾言音听到她的回答,微瞠眼眸。
“我很抱歉,我……”
“她去世十年了。”陈郁平静道,“死于一场车祸。”
陈郁的指腹摩挲着花束,面色平淡。
纪惜桐去世的这十年里,她曾无数次重复这样的话语。最初不得不提及时,她仿佛是在被凌迟,心如刀剜鲜血淋漓,可次数多了她渐渐也麻木了。
顾言音忽然想起了近期新闻上关于南汉大桥车祸的报道,联想起陈聆最近的动向,脑海里涌现了一个令她有些错愕的猜想。
十年前,顾言音还在读高中。某天放晚学,她听到父母在讨论一起事故,隐约间听到了“同事”“老纪”“女儿”几个模糊的字眼。
回到家打开电视,她看到了相关报道。
新闻上提及的很多细节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报道上说,死者是位女性青年文学译者,她的家人和挚友悲痛欲绝。
心思细腻的顾言音看着电视上的画面,隐隐觉得报道上所提及的挚友或许和死者是同性伴侣,更为感慨了。
这件事她本来遗忘了很久,不知为何此刻却忽然都记起来了。
“陈总的爱人是位翻译家吗?”顾言音斟酌着开口。
陈郁微怔。
“是。”她答。
“我爸和您爱人的父亲从前好像是同事。”顾言音道,“他们从前应该是一个编辑部的。”
“她姓纪。”陈郁道。
“那应该就是了。”顾言音道,“我小时候去我爸单位,纪叔叔经常给我饼干吃。我没见过他的女儿,只听我爸说,她很漂亮,学识修养很好。”
除了自己的家人和纪惜桐过去的朋友,陈郁已经很久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关于纪惜桐的描述了。
“我以为很少有人能记得她了。”陈郁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
车辆驶进墓园停车场时,雨几乎停了。
天上飘着细密到几乎看不到的雨丝,长久立在室外能沾湿鬓角的碎发。
陈郁握着玫瑰下车时,座椅上落下了两片新鲜的花瓣。
她走进空荡荡的墓园,鲜艳的花束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整齐排列的墓碑被雨水打湿了,灰蒙蒙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陈聆和顾言音送完花便回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安静等待着陈郁。
青灰色的斑驳墙面将暗淡的天空隔成了四四方方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