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像个陀螺转了半圈,手里紧紧攥着灯捻子往回跑。
杨思勖站在原地,眼瞪着金球沉沉喘气,一口接一口,时辰不等人,他催促自己,秋景门开了,他还要去开景运门、长乐门和隆庆门。
“杨公公!”
监门卫从永巷进了烛龙门,小奉御远远瞧见他,喊了声。
杨思勖故作镇定,向他含笑致意,不等他走近,赶紧迈过门槛,往武成殿疾行,绕过凤阁继续往南,紧挨着西华门,有四座玄坛道场,照往常僧道进宫,就在那儿做法事,甚至住下来,吃喝拉撒。
天越来越亮了,两座玄坛关门闭户,独法云道场开了门,两个小和尚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往门头上点灯。
内府局的人着急忙慌从秋景门赶过来,隔着老远大声阻止。
“诶诶!轻些,宫里的灯不是这么点!”
内府令趿拉着鞋跟在后头,经过杨思勖时瓮声瓮气地发牢骚。
“杨公公起的真早,比这帮小秃驴还早!”
杨思勖笑了下,纳闷儿他们从明堂过来,难道就一眼没瞧大金球?
“昨儿说好了,不着急,不着急,四更天起,一应巾栉水饭,咱家包圆儿,都拿过来,偏是秃驴啰嗦,非得这会子就爬起来,他们起了咱家能闲着么?”
内府令打个大呵欠,“非得过来伺候他们!”
三十几个小内侍挑着水桶跟在后面,每人脖子上搭着好几条毛巾,走得呼哧带喘,小和尚上来帮忙卸肩,一溜儿大水桶排在门口,最后两桶是米汤和稀粥,僧人早上吃的清淡,除此而外,只有冷冰冰的瓜果。
内府令肚子也饿,可是看了直摇头。
“也是可怜,就吃这些!”
杨思勖赶着去开景运门,头一摆,就见道场门口多了个人。
细挑个子,光溜溜的脑袋,年纪不小了,可是面孔很清矍,在这样天气里浑然不怕寒冷,把僧衣穿的翩然欲飞,右脚踏住门槛,左手背在身后,轻率地攥着根竹棍,啪嗒、啪嗒,轻轻叩击胳膊,分明听他们聊了好一会儿。
四目相对,她颇尴尬,抽身欲往后退,可是杨思勖已经认出来了。
——好家伙!
他不敢声张,提步小跑起来,丢下内府令一头雾水。
司马银朱很镇定,摸了摸光头,又溜达回房了。
法藏盘腿坐在蒲团上念念有词,却被她噔噔走进来打乱了鼻息。
他没好气儿,“小僧早课未完,请施主动作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