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士惊魂未定,怔怔瞪住武三思手中禅杖,抚着心口想,这是何物?这是何人?国师竟还不如他?一念入邪,便失了静定,浑身颤颤发抖。
张易之踱步到武三思跟前,拿眼瞟着禅杖,室内光线黯淡,唯借杖头智慧珠散出的些微光芒,可隐约照见人影。
武三思压声道,“这东西太显眼,送进九州池恐怕惹人耳目。”
真是不老实,张易之牵唇一笑。
“禅杖这么大,自是不宜搁在宫里,倒是那个——”
他努嘴指武三思右手,武崇训怕阿耶夹不住影骨,特为做了枚银环,紧紧箍住影骨,再套上中指,乍一看是枚长脚尖锐的戒指。
张易之道,“佛指矜贵,你就不怕留下划痕?法藏那老秃驴要与你拼命。”
武三思只管迁延。
“佛指是国师的命根子,藏得实在机密,小王再三刺探,方偷出来,为怕他起疑心,还做了枚假的换进去。”
功夫挺细致,张易之拿帕子掖了掖鼻子,“何时偷的?”
“国师才住进长安太原寺时。”
“韦武李杨四家果然有渊源,藏在杨家故宅你都偷的着?好手段!”
张易之顿时大笑,一面摊手去要。
武三思皮笑肉不笑,百般的不情愿。
“操纵此物有些诀窍,万一府监记不住,庆典上闹出纰漏,就不好了,不如府监拿着禅杖,小王来使用佛指罢?”
张易之噗嗤笑出了声,瞧信徒舞蹈使力过度,现下累得气喘吁吁,都有些失神,一个叠着一个横躺竖卧,不似人,倒似圈中牛马。
说来说去,见识了佛指的威力,谁舍得放手?
他猜得到武三思的主意,今日指挥三五百人,明日便是三五万人,莫说庆典上强逼李显立安乐为嗣,便是来日自立,也未必不能,可是武三思却忘了,奇门遁甲能驱遣的,不过是心有空洞,软弱怯懦之人,譬如他自己,同样目睹佛指神威,便未感到一丝一毫恐惧,反观他人沉迷,简直蔚为奇观。
越想越生出一股自矜自豪,可见天赋异禀,与人不同。
人皆以为女皇笃信法藏,尊他为忠孝太后寄身,言听计从,深信不疑,不止重金宣扬《华严经》,更将华严宗捧为天下沙门之首。可年初法藏入宫,张易之却愕然发现,他的青金石手串,竟与当初韦团儿那串一模一样。
女皇见他诧异,轻描淡写道,那是三十年前太后去世,国师亲自雕琢的。
彼时张易之咦然问,“此等爱物,圣人竟肯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