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页

郁金堂 青衣呀 1778 字 2024-01-03

张易之听而不闻,跟武三思错头商量了两句。

武三思便又转向王居士,“外头凉,你叫他们都进来罢。”

王居士如释重负,拄着拐,一瘸一拐走到廊下,听背后乐声再起,法王扬声大笑,方擦了擦冷汗。廊下蹲着个力夫,头上裹块湿抹布,北市摊贩忙不过来的打扮,见他出来,警醒地提眸等唤,直到他摆摆手才又蹲下了。

天上一弯细金钩,大半隐在乌浓云海,只露出个菱角尖儿。

当初明明已经富贵无双,不知怎的,又异想天开,非要求个皇商的身份,经高人指点,寻常路子走不通,唯有贴着宫廷里的能人方可行,可是府监与颜夫人万万巴结不上,便想结交六局尚宫,或是韦七姨,兴许也能成事。

所以置办了这庄子,又买下清化坊宅院,重金装饰打造,修竹凉亭,流觞机关,奇花异草繁茂……要不是日夜殚精竭虑操劳,又怎会地动之时呆怔当地,逃不出去?

终究是一场空罢了。

他憾然摇头,自把院落献给白衣长发会使用,便面目全非,拔尽了植被,剩下光秃秃的青石板,百来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光头,也穿白袈裟,默契地贴墙站着,一排压着一排,密密站了五六排,前后呼吸相闻,却一动不动,伴着风声竹叶沙沙,像石雕死物。

方才在屋里,法王没叫他露出马脚,但看到这群孩子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不安不知从何而来,攥住了王居士的心脏。

他咬咬牙,提声叫道,“你来,跟我进去铲香灰。”

力夫忙答应了,就跟在小和尚身后鱼贯进去。

那白无常很警醒,目光扫过来便问,“这位是——”

王居士往常做生意,很有些装模作样的本事,忙挡在前头。

“法王容禀,他跟小的一道在太原寺挂单,极虔诚的,力气也大。”

压声补充,“在京没有家累,叫干什么都成。”

张易之没在意,武三思打量两遍,撤开了眼。

当年讲经,他便嫌法藏那副鹰钩鼻子太突兀,拴个绳儿能牵起来走,不过神都胡人多,而且法藏来之前,痛下决心绞了养了好久的眉毛,拿笔往上挑,又拿泥灰在脖子上加了几个痦子,低眉臊眼跟在人身后,简直改头换面。

“先把香火点起来罢——”武三思吩咐。

王居士高声应是。

两人合抱的大铜鼎,比他肩还高,火烛烧的勤,里外凝结了大坨黄澄澄的蜡油,他是熟手,踩个脚踏,提起铁铲捣香灰,残疾之人乏力,使劲攘两把,差点整个人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