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上戴个马嚼子才好,写不出便写不出,咬笔杆作甚?又烂牙齿,又坏物件儿,叫圣人瞧见,打发你守陵!”
瑟瑟惊喜。
“诶?今儿倒早!”
扬起答案给她瞧。
“女史小瞧我了,此题我有话可说,无需搜肠刮肚。”
司马银朱接来,果然老一大篇,说阮籍苦闷,一则忧心曹魏江山不保,次而忧心千载史评,所以借酒消愁,又引‘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两句。
瑟瑟自觉答的十分贴切。
“世上有种人,心里做一重想,行事束手束脚,事没做成,人先憋死了。阮籍便是如此,头先做司马氏近臣,尚可阳奉阴违,后来做步兵校尉,掌上林苑门之屯兵,如两姓刀兵相见,他便艰难,不如早早醉死,也是解脱。”
司马银朱嗯了声。
心道阮籍为文精到,情感沉郁,读之能令人跨越时光,身临其境,数百年来为他遭遇洒泪者不知凡几。可瑟瑟的心肠仿佛铁石造就,不但不为所动,毫无同情,言下之意还有几分瞧不上。
她且喜且忧,凝目瞧着,瑟瑟理直气壮,把那支笔盘在指尖旋转。
一母同胞的两姐妹,性情就这么天差地别。
李仙蕙正如武崇训,总想八面周全,对敌亦怀有心之戚戚,李重润也是这一路人物,瑟瑟却不同,臧否前朝,总以‘尚不及我聪明’做结。
人之本性难改,驯马育人,要诀都在顺其自然,不能强求。
司马银朱侧身在瑟瑟对面坐下。
官绿缎子对襟长袍的衣领大大翻开,露出里头朱红衣缘,红绿对照,利落又鲜亮,正如她之为人,斩钉截铁,一往无前。
案头一壶两杯的香片,瑟瑟为师尊奉茶,欲言又止。
司马银朱知她每见李显便几番忐忑,漫饮两口调侃。
“太子怎么了?”
“阿耶没事,不过女史再要下重锤引郡马入局,不如先告诉我……”
瑟瑟捉狭地笑。
“我来敲边鼓,效果更佳。”
她说这话时神情坦然,并不计较司马银朱几次三番自作主张。
“你肯么?”
司马银朱也是耐心摸排她的脾性,语调分明不信。
“他做权臣,你在幕后,如剑客御马而行,当下痛快,但往后史家用笔,落脚处可全在他身上,世人难免以为,你是为他武家做嫁衣裳。”
“那怎么办?我的主意,女史又认为不妥。”
瑟瑟撇嘴,随口道。
“再说时也势也,按女史的打算,等到世界更替,女人前朝为官,女人可做储君,我都七老八十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司马银朱听得心惊肉跳,再再看她。
上回欢送武延秀,瑟瑟怕武崇训多心不去,事后邀众人到郡主府做客,因骊珠闷闷不乐,话题还是从武延秀起头,却被李重润引着,讲王孝杰、唐休璟、张仁愿,一直讲到突厥可汗阿史那默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