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秀哎呀了声,恍然扶额。
“臣竟疏忽了,相王之子李隆基在羽林做尚辇奉御,掌管内外马匹,职位虽低,又不掌兵,到底在要紧郎将手底办差,熟人熟面儿,最易下绊子,添闲话。”
凝眉等他示下。
“羽林动不得,那……?”
李重润不说话了,沉默良久,调转视线望向他。
他脸型极硬朗,眉骨如弓,下颌似刀,毫无女气,唯一双眼深邃秀美。
新换的衣裳素绢絮棉,青白两色,暖和寡素,犹如丧服,二姐用心良苦。
相王与太平是阿耶的嫡亲手足,但多年隔绝,至亲至爱一旦生隙,反不如外人来的踏实可靠,譬如武家两府,便是东宫一条绳上的蚂蚱。
和声提点他。
“春官发的国书,写明你六月出发,八月抵达,是为夏季道上草长莺飞,车队好走,照我想,不如提前些,冬日就走……”
武延秀纳闷,“早走?那我阿耶?”
“二月初出神都,走潞州、太原,冬天艰难,估摸到太原已是上巳节,再往北,走灵武,至多到安北都护府,定有一段大雪封路,那时就说嫁妆车子翻了,他们要的丝绸、草药全没了,朝廷另外预备,你便留在原地。”
“那就是骗默啜?”武延秀嗳了声,发觉这太孙真不一般,
“两国相交,何来欺骗?”
李重润望着漫天静静落下的雪,缓声道。
“不喊打喊杀便是至交密友,默啜好战,继位十年,四面开战十七八次,劳师动众,耗费人口,想来部众多有不满,咱们搪塞一两个月,他派谁来催问,便盯上谁,还能套些话来。”
青阳显是他得用的人,接上来道。
“使节传信回去,说默啜另派人马迎接郡王,人来的越多么,越好办事。”
一面说,接过侍女呈上来的羽扇,小心翼翼料理李重润脚下的炭盆。
上用的西凉炭,长达尺余,铁棒样,靓青色,瞧来瞧去总没有火焰,却热力惊人,烘得武延秀手心里汗津津的。
“东宫卫已在筹建中……”
渺渺看他一眼,不等他装模作样质疑,直接道。
“相王只是右卫率,这些私事,我托给左卫率办就是了,估摸月末能成。五月之前,我给你准信儿!”
武延秀大喜过望,忙向李重润揖手行礼。
“多谢太孙,请太孙放心,臣此去定然多方刺探,摸清突厥底细!”
太漂亮的人缺乏年龄感。
武延秀的侧颜青涩,下巴上胡渣故意不刮,好显得沉稳些,他困在西宫时也有过这般做作,如今增长自信,反而不必了。
“圣人择你去和亲,未必有这个想头,可我不同,不愿养虎为患,放任默啜坐大,往后三五年找一回麻烦。为人主,当居安思危,如今国朝铁骑三十余万,自能威吓四方,往后呢?”
李重润抚着腕子上十八子的菩提串儿,深深望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