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印子现在提的笼子,装的是一只凤眼西施兔,不算什么金贵之物,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但珍贵在皇上的心意啊。

这只兔子,皇上特意派御兽园的小太监养了几天,看看这只兔子是否好养、是否听话、是否活泼,待没什么异常后,皇上才吩咐苏培盛,将兔子连小太监一起打包送到茹古涵今,不过这次不是送给顺妃娘娘,而是五公主。

皇上的公主好几个,五公主虽然长得那是粉雕玉琢、白雪可爱,还不是因为她的额娘是顺妃娘娘的缘故,惹得皇上爱屋及乌,在几个公主中,最是疼爱五公主。

此时,气势宏伟、庄严雅静的卷棚歇山顶大殿里,蒋太医在梁永新的带领下,走进大殿一侧的东配殿里头,皇上正从御案后迈步走出,随意地捡了一张紫檀木圈椅坐下,并示意蒋太医坐到他旁边。

殿外,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细雨来,在静穆中,有水花滴落在地砖上的清脆响声,幽幽地传进广阔的殿中,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蒋太医,依然专注地给皇上诊脉。

片刻后,蒋太医本是平波无澜的脸,渐渐地一点一滴开始产生变化,他的神情越来越沉重,眉心越拧越紧,紧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蒋太医一脸怔忡地开口道:“回皇上,微臣……”,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开头,实在是说不出接下来要告知给皇上的话,他嘴唇嗫嚅了下,闭上了嘴巴,将要说的话又咽回到肚子里去。

愣神了会,蒋太医猝然拿开了搭在皇上手腕的诊脉手指,又倏地把手指再放上去,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想要重新再诊一次皇上的脉象。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纳闷之色,他对于自己的身体,虽然不算是了如指掌,但也是心中有数,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不过就疑惑了一刹那,皇上便若无其事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端过方桌上摆放的一盏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盅,皇上掀开茶盖子,徐徐地撇着茶盅里烟雾般的热气。

茶盅里头泡着是一盏金线青莲白菊茶,可以安神聚气、清火降热。皇上惬意地端起茶盅,缓缓喝了几口,就放回方桌上。

茶盅里还剩下有半盏的净白色茶汤,只见碧莹莹的金线莲叶随着茶汤,悠悠荡漾了会。皇上望着茶汤中清亮的天光倒影,突然心绪恍惚了一会。

是咯,最近这些时日,他的身体自觉地有一些虚火亢盛、血热浮躁,所以才吩咐奉茶宫女们,泡一些解热败火的茶汤饮用。

又过了一会儿,蒋太医终于停下诊脉,他的脸色依旧是一片暗沉无光,眼神里溢满了忐忑不定,犹犹豫豫地不知如何开口。

第116章 惙怛伤悴

皇上身姿挺拔,神情泰然,他背靠在肃穆凝重的紫檀木圈椅中,气定神闲地将手搭在狮子头造型的扶手上,墨黑如漆的眼眸幽暗深邃,他注视着蒋太医,语调沉静而和缓道:“蒋太医,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闻言,蒋太医猝然离座,“扑通”一声双膝落地跪倒在皇上的面前,他一脸惧畏忐忑,诚惶诚恐地道:“微臣还无法断定,恳请皇上让微臣用刺灸法,来详验圣体的肾腧穴、涌泉穴,还有命门。”

皇上漫不经心地瞟了蒋太医一眼,微微颔首道:“朕准允了。”

蒋太医俯身磕了个头,许是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蒋太医沉默了一瞬,陡然有冷汗从他额头上涟涟冒出,他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皇上,除了刺灸法,微臣还须查验龙体的……龙体的元精。”蒋太医飞快地说完后,它立即低垂下自己的脑袋,完全不敢直视此时的天颜。

蒋太医说话时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几乎低到不可听见,但在宽阔静谧的配殿内,皇上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并没有马上应承,而是缄默不语了好一会儿,才面色铁青道:“朕也准允了。”

约半个时辰后,蒋太医诊断出了最不堪的病情,只见平时鹤发童颜、老而益壮的蒋太医,此时满脸颓然地瘫坐在圈椅里,要不是圈椅是三面合围着,蒋太医早已滑落在地板上。

而此时的皇上,端坐在圈椅里,仍旧是一脸的淡然从容。殿外头的绵长细雨早已停歇,热烈而明媚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喷涌四射出一缕缕金灿灿的光辉。

暖暖的阳光铺满在巍峨高耸的殿宇的每一个角落,莹亮的煦光从宫殿飞翘的棱角洒下斑驳的光影,在殿中缓缓地移动,映照在皇上俊美清冷的侧脸上,他依旧是一副昂然自若的模样,只那双幽邃漆黑的瞳仁里,隐隐藏着令人胆怯的骇浪。

良久的静默后,皇上的声音极轻极轻,像是在漫长的跋山涉水后,身体感到万分疲累一般,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消尽,他吃力地吐出话语:“蒋太医,你……如实……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