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妃嫔在怀胎八个月后,妃嫔的额娘才能被恩准进宫。皇上察觉出舒舒有些想念娘家人,她现在怀胎六个月,但是怀着头一胎,内心想必十分惶恐生产之事,早些将舒舒的额娘接进宫,有额娘时时刻刻的关怀,也能有利于舒舒的顺利生产。
闻言,还在酝酿大哭一场的舒舒登时愣住,她呆呆地瞧着皇上,吸了吸泛着酸意的鼻子,似乎是自言自语道:“额娘?舒舒的额娘吗?”
“当然,难道你是想让太后来照顾你吗?”皇上笑谑道,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舒舒傻乎乎地点点头,她还没缓过神来,自己要见到舒舒的额娘了?也不知额娘见到她,会不会发现舒舒的不一样?
皇上把她重新塞进被子中,隔着被子轻柔地拍着她的胸口,笑道:“你想让皇额娘来照顾你,她老人家可没这份闲情逸致,你就乖乖地等着你额娘来吧。”
“嗯嗯。”舒舒眨了眨眼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即将见到额娘的惶恐,也不闹着要洗头了。她这副非常乖顺的样子,惹得皇上怜爱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绯红脸蛋,他轻声细语道:“现在闭上眼睛,快睡觉。”
舒舒情不自禁地打了哈欠,她其实早已困到不行,经历了在永寿宫审问贵妃一事,情绪大起大落,刚刚还哭了一小会,在听话地阖上眼睛不过几息后,就没了动静,香甜地睡着了。
皇上听着她细密平缓的呼吸声,伸出手仔细地给舒舒掖了掖被角,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的眼眸沉沉如水,眼底深处如海一般深邃,令人难以琢磨他此刻的心思。
就这样静静地对着舒舒凝目了良久,皇上才站起身,放下两边厚实的床帐,只隐隐地映照进一缕颤动的红色烛光,跳跃的烛光晃动下,皇上神色冷漠,面上无一丝暖意,刚才抚慰佳人的温柔面孔已荡然无存。
皇上转过身刚要抬脚走出寝殿时,身后床榻上传来一声轻唤,似乎是在梦呓。皇上顿时停住脚步,旋身回到床榻上,只见躺着的舒舒嗫嚅着嘴唇,嘟嘟囔囔道:“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是我犯了错吗?”
在睡梦中的舒舒似乎非常的委屈心酸,虽然没有再流出泪水,但脸上满是凄凄的哀楚,她一直恳切地呼唤着:妈妈,妈妈……
皇上一怔,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有的地方,汉人称呼额娘为“妈妈”,当初贵妃在教三公主和六阿哥说话时,也经常自称“妈妈”,所以皇上不意外舒舒呼唤妈妈。但舒舒这么难过委屈的样子,难道是她额娘对舒舒特别不好?
皇上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去叫醒舒舒,他又驻留了片刻,直到舒舒的呼吸声平稳安定下来,逐渐陷入沉睡中,除了低弱的呼吸声再无呓语,他才大步走出内室。
在外值夜的锦思和彩辰见到皇上的身影,立即蹲身恭敬地福了福,两人怕惊扰到主子都没有出声,皇上也同样压低了嗓音嘱咐道:“好好照顾你们的主子。”话落,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启祥宫。
天气渐冷,皇上每隔三日去慈宁宫的晨昏定省也改为每隔五日,而后宫妃嫔们每隔十日向太后娘娘请安的规定早就不再执行,一众妃嫔面见君颜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
今日的慈宁宫安怀堂内,皇上罕见地在煦日刚东升没多久的破晓时分,来到了慈宁宫,没有了往日里时刻端着的冷峻模样,面上似乎有一丝惘然和迷茫。
太后纳闷地瞧了好几眼,这个大儿子坐在底下待了老半天,还是一言不发,也不知为了何事来她这个慈宁宫。
太后刚刚用早膳用到一半就被打断,此刻太后也不再用膳,只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君山毛尖茶水,瞄了一眼身旁有些心绪不宁的徐姑姑,用眼神无声地询问她。
徐姑姑偷偷觑了觑坐在那的皇上,今早总管太监林六泽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她,徐姑姑本想等娘娘用过早膳后,再慢慢把这件事告知太后娘娘,她哪想到皇上一大早就直奔慈宁宫。
徐姑姑走近太后娘娘,附在娘娘耳边,把贵妃暗下手段毒害顺嫔的事情快速简略地说了一遍,虽徐姑姑没有告知全部的来龙去脉,但浸透后宫几十年的太后娘娘只听了徐姑姑的三言两语,便已清清楚楚在心里分析出事情的所有因果。
太后垂下眼睫,将茶盖子在茶盏身上轻轻拨了拨,沉吟一会儿后,才低声跟徐姑姑交待了几句,吩咐她去准备一桌膳食和酒水。
片刻后,太后看着还是一脸木然的皇帝,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温和道:“胤禛,你随额娘来。”
皇上呐呐地应了声,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太后的身后,两人很快走到了慈宁宫的后花园,这里有一处人工打造的小河流,沿着宫墙凿出蜿蜒曲折的线形布局,在天降雨水后,河流中形成的低洼漩涡将雨水吸纳并下渗储存。河流两旁还种满了可净水的观赏性灌木和花草,即使在白雪皑皑的冬日里,河水也不会凝结成冰面,而是化为融融雪水滋养着两边的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