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里玛有些心虚,“班大人,咱们的援兵呢?这些是咱们的人吗?”
不祥的预感直击班布尔善的心头,几欲站不稳。可已到了这个节骨眼,还有什么收手不收手的?他已经杀红了眼,就像当初跟着太宗在战场上厮杀,那个能领兵率将的班布尔善!
“康熙!这是你们祖孙三代欠老子的!”他咬着牙,乱刀砍向身边对抗的御林军,拼命往高台皇帝所在的方向冲去。
裕亲王福全挥手下令,“放箭!”
圆滚滚的身子被万箭穿心,顷刻间便成了一只刺猬。鲜血喷出,班布尔善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石阶上,却拼命用一只手撑住。另一只手直直指向玄烨,“我……我也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凭……凭什么只能靠依……依附鳌拜!我也立下军、军功……对我不不公……”
最后一口鲜血从口中呕出,就这样瞪圆了那一双眼,死死盯着那梦寐以求的龙袍。成王败寇,没想到还是败了。
底下已是一片混战。
站在高台,玄烨看到从东西两个方向,分别各有一支队伍从起义军中厮杀出一条血路。
曹寅不禁纳罕:“东边来的是哪个旗、哪个营的?为首的人好生骁勇!”
玄烨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乌鸦盘旋飞过天坛上方,天空澄明,旭日升起。
厮杀的喧嚣渐渐平息,地上一片狼藉。
“皇上,靖西大将军穆里玛已经伏诛。其余党羽也全都被抓获。”图海上前禀报,他的脸颊和胡须上都是血,胳膊上也被刀剑伤到了。
一个身穿銮仪使服侍的人飞快一路跑过来传捷报:“启奏皇上,外面血月教教众暴民已经全都被制伏。”他顿了顿,接着如实禀报道:“是辅政大臣鳌拜,领兵前来相助。”
玄烨淡淡抬眸,一步步走下台阶,径直走过尸横遍野的道路,踩着鲜血、迈过尸身,迎上前来救驾的一队队人马。
富绶为首的八旗骑兵、图海、新任九门提督等人都是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他驻足,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正中。早有人拎着几个起义军枭首过来,全都是熟悉面孔。
玄烨喃喃地念道:“泰必图、济世、噶褚哈、吴格塞、阿思哈、塞本得……纳穆福。还真是一个都不少。”
“老臣鳌拜,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玄烨紧紧盯着眼前叩拜的鳌拜,血染透了他的官服,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叛军的。
救驾?
玄烨弯起嘴角,“当真是奇妙啊!鳌中堂的儿子在叛军里厮杀,你自己杀你儿子一伙儿的人。你们家横竖不吃亏!你是想让朕看在你救驾的份上、绕了纳穆福一命?好如意的算盘!索额图!”
“是!”索额图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念出了鳌拜的罪状:“瓜尔佳氏鳌拜,系国家重臣,却有违先帝重托,结党营私、欺君专权;偏护本旗镶黄旗,不顾圈地禁令,将原本已定土地强行与正白旗更换;提拔亲信,对与自己政见不合的朝臣寻罪名或贬或杀;其子纳穆福,与叛贼班布尔善勾结造反,与先江宁织造刘德彪勾结贪污受贿……”
以上种种,索额图一共念了三十条。
玄烨望着他:“鳌拜,以上罪状,你可都认?”
“鳌拜!你这个老糊涂!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信他!做什么权臣、不做叛臣!你看到了吗?权臣也好,叛臣也罢,在世人的眼里,在皇帝的眼里,你就是个奸臣!将来是史书罄竹难书、遗臭万年的大奸臣!你功高盖主就是罪!你呕心沥血,人家认为你不肯放权!”被紧紧绑缚按住跪着的纳穆福嘶吼道:
“皇帝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带他比陪我、陪达福的时间都多!你教会他骑马、那我呢?你对我额娘如何?对我大妹如何?你对不起我们母子三人!到头来,你一手辅佐的小皇帝还要杀你!还有你那好女儿,她早就跟康熙一条心了吧!”
他高昂起头,已经近乎癫狂,“康熙!你杀了我!当着这个糟老头的面杀了我!他就是天下第一的糊涂蛋!”
“逆子,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摘干净?”鳌拜侧首愤然训斥道。说着,他将手伸向自己的衣领盘扣,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他上身的衣袍。众人望着那一身累累的伤疤,忍不住发出惊呼。
“老臣三代忠烈,从我玛父费英东开始就跟着太祖。臣跟着太宗征战、领兵入关、辅佐先帝登基又在他驾崩前发誓辅佐新帝登基。以上罪状老臣都认,但鳌拜从未不忠!皇上已能独当一面,臣今日归政,释兵权!愿回老家不再进京!望万岁念及老臣毕生功勋,不殃及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