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黄土里挪来挪去的小伙子,叹道,“咱的命就交给你了。”
张海杏推了我一掌,我惊呼其力气之大,推得我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小伙子跟前,吃一嘴的土。
小伙子蹲着,黑脸里,一双圆珠子眼睛滴溜溜地滚,精灵,有事儿。
张海杏在身后叽哩哇啦,让小伙子把手伸直,摆出一个人字。
我的手在锅灰上抹来摸去,很快黑得跟四周的天色一样,摸完上半身,摸下半身,我弯着腰去摸他的裤子口袋,手还没顺进去,背上被人狠狠用胳膊肘撞了一击,我下意识去揪那只手,想反拧着来一个过肩摔。但是我没有机会,我擒住那只胳膊的时候,张海杏已经开了枪。
子弹射穿小伙子的身体,然后炸开,肚子碎出一个大洞,肠子哗哗落了一地,肋骨和脊柱折断几节,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失去上身支撑,脑袋、锁骨、肩膀很快歪向一侧。这个画面拉长成慢镜头,我睁大眼睛盯着那副残躯,睫毛眼皮不断淌下血让眼前的一切都经了层红纱,像极了观音庙里飞扬的红愿布,轻飘飘地碰着地,干瘪的充气人。
血和碎肉溅了我满脸满身,太浓了,眼皮子几乎睁不开。我揩了把脸,盯着手里握着的一只胳膊,扭头看着张海杏,她的皮肤真的很白,张家人都很白。
张海杏擦了擦手指沾上的血沫子,啧了声,从兜里掏出条红手帕扔我头顶,鲜活的红又盖住眼睛。
我低头把脸上和衣服上的碎肉抖干净,听张海杏的安排,把尸体扔回水沟,咚咚,两声,撕裂的脑袋和腿,不会同时落地。
我坐在军车的车厢里,血液浸入纺织物,还没干透,顶着无边无际的星空和月亮,手指有点发麻,我蜷缩一下,轻轻抱住自己。
视线望到脚边,有几滴小小的红,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