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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和乃工部右侍郎,和科举根本八竿子打不着,最近又刚被皇上训斥,现在反驳了喜怒不定的嘉靖,想也知道落不下好,众人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谁知待他说完,龙椅上的皇帝沉默片刻,然后点头道:“也有些道理,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暂先搁置吧。”

群臣望着突然间温情脉脉一派仁君之相的皇帝,不禁目瞪口呆。刘天和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好说话,原本还打算极力抗争,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今天皇上……心情格外的好?

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退朝,刘天和孤身回到工部,顶着同僚们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开始干活。

工部身居六部最末,但事情也是最多的,不光要管理全国的工程营造,还有江河改道屯田匠人现在又多了个外城修缮,他身为右侍郎,本应该是整个部门三把手。无奈是个空降兵,再加上得罪了权贵,性格木讷刚直,极不受上下待见,所以只能处理些琐碎杂事。

没一会儿,左侍郎陈方慢悠悠走了进来,虽然与刘天和同级,但古代向来以左为尊,陈方又是工部老人,大家都默认下一任尚书指定就是他,所以在此地的待遇和刘天和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今日早朝上的事儿,他也亲眼目睹了,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对刘天和的挤兑,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凑上去试探道:“养和兄,您与陶高士怎么样了,可把话说开了?”

“不怎么样,”刘天和扫了他一眼,继续处理公务。

说起来刘天和也够倒霉的,他本是正德初年进士,以不到而立之年进入翰林院,任谁都要夸赞一句前途无量。然而就因为他姓刘,当年刚刚得势的大太监刘瑾觉得自己出身不好,想要寻一清贵之家结为宗亲。刘天和祖上曾跟着太祖南征北战,虽然现在家境贫寒,但说出去也好听,于是便挑中了他。

刘天和单刀赴会去了刘瑾府上,劈头盖脸对着奸佞一顿输出,好悬把刘瑾气个半死,过了几天就寻了个由头在武宗面前污蔑刘天和。

刘天和因此蹲了半年大狱,好不容易出来了,前途也算完了,自己去选了个八品县丞。

然而有能力的人是压不住的,刘天和在任上平山贼荡倭寇,百姓们安居乐业,从县丞升到县令,最后官至湖州知府。去年他创制了“手制乘沙采样等器”来测定河水中泥沙的数量,为朝廷立了大功,还是第一批使用水泥修加固河堤的官员。刚好工部有空缺,嘉靖就亲批将他提上来了。

然后同样的剧情又发生了一遍。

这两年皇帝愈发沉迷道教,因为没有耽误朝政,大臣们就当其是个个人爱好捏着鼻子不去管。刚才说的陶高士陶仲文本是个微末小官,因为喜欢神仙方术,被龙虎山掌教推荐入宫,授“神霄保国宣教高士”,非常得皇帝宠幸。

作为朝廷新贵,他也想结宗亲,刚好刘天和与其都是黄冈人,于是就这么攀上关系了。刘天和可太恶心这种事儿了,对着陶仲文没个好脸色,这一来二去地就结下了仇。

陈方眼珠转了转,突然开口:“我前段时间买了件宋朝时期的道家珍宝,不如小弟做东,养和兄趁着这个时候跟陶高士缓和一二?”

“不必。”刘天和硬邦邦吐出两个字,接着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你……都不用工作的吗?有时间跟我讲废话为什么不把昨日递上来的条子批了?”

见此下面官吏皆强忍笑意,陈方面上挂不住,指着刘天和鼻子就要骂人,突然,门口传来道女声:“请问……刘侍郎在吗?”

“什么人?工部衙门岂是你能闲逛的,叉出去!”陈方正是气不过的时候,见此怒斥一声。

门外的女子一身青色道袍,身材瘦高,模样秀美,听见陈方暴喝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半天,好脾气地笑了笑,从身上摸出块令牌递过去,“两年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你们尚书跟我认识,按理说我应该能随意行走。”

陈方转头,刚要破口大骂,旁边的下属猛然拽了拽他的衣服,颤颤巍巍道:“侍郎,好好像是那位……”

“什么这位那位,哪位也不能藐视国法!”

“西北那位!!真人!冼真人!”下属都要哭了,陈方虽然在工部时间长,但冼如星走的时候还只是个郎中,又是负责地方的,很难接触道,可他们这些小官不同,当年建新城的时候可都在人家手底下干活啊!

陈方呆住了,半晌才如梦初醒,连忙冲上前,结结巴巴道:“真真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咋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们都听说过您在西北的丰功伟绩,早知道去接您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