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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慎言,”冼如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心中纳闷,按理说朱厚熜这般精明早熟,不应该落下这种把柄,直到瞧见对方紧握缰绳,微微颤抖的手,方才反应过来。

叹了口气,对其温声道:“殿下,你要是心里难受,不如哭上一哭吧,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属人之常情。”

朱厚熜微微僵了一下,旋即重重摇头,“我不哭,我已经十三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父王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撑起王府,照顾好母妃姐妹,送他上路的日子我是不会哭的。”

知道这种事劝不动,冼如星也就不再多嘴,但话题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两人一路沉默,直到来到兴王寝陵。

兴王作为藩王,陵墓自然是极为宏伟,不光有前室左右配室还有好些个后室,有些墓室是为王妃侧妃提前准备的,有些则是为了殉葬者。

殉葬这制度曾盛行于先秦,汉朝时候就已经被废除了,直到朱元璋建立明朝后,殉葬制度再次被恢复,明英宗朱祁镇临终前将其停止,这也算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不过这种陋习表面上是没有,但不少宗亲贵族依旧在偷偷进行,兴王临终前特意提了一嘴不要人殉,可工匠们还是按照习俗做了。

不过也多亏墓修得宽广,在场人才能站得下,之前也说过,兴王人缘好,再加上朱厚熜得了朝廷奉上,这次来送葬的已经超过预期,将四周填得满满当当。

作为这次的执祭者,冼如星早早换上了法衣,在执事官的陪同下,把酒水玉器放在墓室门外,捧着玉币来到香案前。其他官员在内侍的引导下拜了四下,逐一为老兴王献酒。

皇室宗亲们的执祭者,往往都是些德高望重之辈,冼如星一个妙龄少女,虽然说是方外道士,但行此事也实在惹人非议。不过在场的都是些安陆本地人,得知其深受王府信任,在处理宁王叛军一事上又立了大功,于是也都没说什么。

冼如星站在最高处,伴随着兴王的最终入葬,开始高声背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此为道教济幽度亡类道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她的声音对比同龄女子实在算不上清脆,甚至带着几份疏离,在炉烟的衬托下,女子面容肃穆,眼神带着几份悲悯,众人恍惚间竟真觉得其状若仙人。

突然,诵经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下,冼如星无意间注意到前排的少年低着头,双肩不住抽动。

心中长叹一声,刻意放缓诵经的语速,“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假如真有神佛,请对这人世间好些吧。

……

老兴王的下葬显然是一个节点,这意味着王府彻底地换了主人,府内对着朱厚熜改了称谓不说,就连蒋王妃也尝试着把更多的事务交给儿子。

其他营生暂且不论,白糖生意可是大事。许知州因为抗击叛军有功,再加上任期已满,几个月前就被调去京城述职,下一任知州尚未到任,所以现在的安陆群龙无首,十分方便将生意铺大。

不过对于下一步该怎么走,朱厚熜却有些犯了难。

“京城和苏杭,这两个地方人都很多,而且各有优劣。我们如此急着收集石灰,有心人只要调查后不难破解,到时候白糖的秘方也很难保密,最多的话,也就只有两年时间。按你的说法,这叫抢占市场。”朱厚熜停顿了下,皱着眉头提出疑问,“所以,你觉得哪里比较好?”

冼如星翻了翻手上的大明舆图,沉思片刻,点了点某个地方,“我觉得这儿就不错。”

顺着她水葱样的手指,朱厚熜视线下落,旋即眉毛微挑,不解道:“江西?”

“不错。”冼如星解释道:“宁王起兵不过月余就被王守仁拿下,江西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受过其贿赂,如今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估计根本没时间和商贩们扯皮。此地紧邻湖广,货品运输相对方便,再加上往东便是苏杭,进退自如,是块好地方。”

听完她的分析,朱厚熜不禁点了点头,之后又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这宁王造反谋划几代,结果也没成,倒是便宜了我。”

冼如星扫了他一眼,心中嘀咕,这才哪儿到哪儿,还有更大的便宜等着呢。

两人正研究着,突然,内侍黄锦来报,说费劲来访,想要求见王爷。

“他来做什么?留下拜帖改天再说。”朱厚熜皱眉,他不是很喜欢那个书呆子,对方只要见到冼如星就一脸傻笑凑上去,每次看得朱厚熜都莫名火起。

“可是……”黄锦有些犹豫,“费劲这次还带着他叔祖,费宏费阁老也过来了,还是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