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他的皇后, 如今变得越发陌生, 早已不复当年温柔爱笑的模样。
珣帝叹了一口气,吩咐太医好生诊治, 又令李有吉亲自送太子回东宫,他自己则迈步朝坤宁宫而去。
片刻后。
坤宁宫的宫女和太监跪倒了一大片,珣帝扬手制止众人出声,径自穿过正殿,朝寝殿走去。
贵妃榻上躺着一个身姿曼妙, 丰腴有致的中年女人,华服美饰, 虽散发着一种扑面而来的贵气, 实则五官样貌长得并不算出色, 说一声标致,大概都有恭维之意。
女人听见脚步声响, 知道是珣帝,却并不起身, 而是趴在引枕上恸哭起来。哭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从背后看,定然是哭得好不伤心。
珣帝脚步一顿, 带着盛怒而来的心情在此刻渐渐平息了下去。
皇后还知道暗自伤心垂泪,想来定然是对他这段时日的冷落觉得很委屈,倒也不是无药可救。
皇帝静立了片刻,轻轻咳了咳,引起皇后的注意。
女人停止了抽泣,默了默,擦了擦眼睛,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女人红着一双眼圈,茫然地看着男人,眸色冷了几分,娇嗔道:“四郎不是厌了臣妾,还来臣妾这冷宫作甚?”
珣帝眸光是冷然的,捏墨玉扳指的动作却悄然用力。
眼前的女人,他纵了一辈子,宠了一辈子,纵得她连起码的底线也忘了。谋杀皇嗣,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他装聋作哑这么多年,最后落得个没有皇子继承皇位,要从宗亲里挑选嗣君的下场。
如今他找回了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皇后却还是要对其下手,他虽念及旧日恩情,出手摆平了此事儿,可到底没办法再轻轻揭过去。
原以为她知错了,谁知,她竟还是一点不知悔改。
“皇后,永安十五年六月十五日,大慈恩寺发生的那桩案子,庆国公府的颜大姑娘险些被一群和尚玷污清白,是否与你有关?”珣帝语气冷沉,不难听出其中的失望与痛心之意。
尤皇后一怔,目光里流露出震惊和恐慌交织的神色,不知为何,她从男人冷然的眼神里看出了厌弃和失望,这是他以前从不会在她面前显露的神色。
她分明有些慌张,却生生压下,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四郎又是从太子那儿听说的罢?自打这东宫住进了来历不明的太子,臣妾这坤宁宫就成了冷宫了。四郎还问什么?四郎不是早就信了那野种的话了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说自己没做过,皇上还会如过去那般,不问缘由地信任臣妾吗?”
珣帝胸口剧烈起伏,眸色似风云变幻,他愠怒道:“住嘴!朕已说过多回,宴辞确实是朕的亲生儿子。而且此事,皇后也应当记得,当年朕偶然临幸了宫女刘春杏,皇后得知后,派当时还是小太监的李有吉去给她灌避子汤药,但李有吉忠诚,悄悄把避子汤药换成了坐胎药。刘春杏离宫之时,已有三个月身孕,但他们怕皇后下毒手,故而瞒下了此事,悄悄出了宫,李有吉机灵,偷了朕的一块玉佩,留给刘春杏,作为凭证。”
尤皇后目露怨恨,双目赤红。
“皇上既觉得臣妾心思歹毒,不堪为后,何不废了臣妾,接那个刘春杏入宫当皇后?”尤皇后说着讥讽一笑,“听闻那刘春杏嫁给了一个农民,如今已然和离,皇上贤明,想来是不在意刘春杏曾是他人妇,也自有法子堵住文武百官悠悠众口!”
珣帝气得脸色铁青,赌气道:“既然皇后如此深明大义,朕便成全皇后的心意,如何?”
“皇上高高在上,想杀谁,想要谁,那还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臣妾陪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总算是看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家无情,而臣妾竟傻傻地奢望能与您做一对寻常的夫妻,以至今日果有此报,臣妾谁也不怪,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傻太天真!”尤皇后坐起身,用帕子揩掉了眼角的泪痕。
两人皆怒视着对方,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珣帝稳了稳心神,缓声道:“皇后总是十几年如一日地胡搅蛮缠,朕对你还不够好,不够专情?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似朕这般专宠你一人,给你的尊荣,同朕一样,你手握生杀予夺之权,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女人默了半晌,似是想起什么痛苦的往事,尖叫道:“是,我不满意!我们的皇儿,出生才一岁多,就被贱人害死了,这口恶气,我岂能咽得下?我是皇后,是四郎最宠爱的女人,我没有生下同四郎的孩子,谁敢在我前面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