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种看似是在趁火打劫的行为,却是叫正苦恼于养鸡场的投资即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领导们解了燃眉之急。
苏盼心里这样想,却不能大剌剌地说出来,只看着自己手里的策划书,对赵勇军说道:“成不成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
事实上,一切也的确如苏盼所猜想得那样——
不久前还是人们眼中能下金蛋母鸡般的养鸡场,如今已经成了烫手山芋。领导们是都急得着急上火,有心想要及时止损,却又架不住投资太多,不是想抽身就能全身而退的。
或者说,在沉没成本的影响下,那些投资到位后却全都打了水漂的钱也让领导们不知道接下来是该加大扶持力度,还是及时止损,尽可能减少接下来可能会产生的更大的损失。
“如果养鸡场真的开不下去,鸡和鸡蛋还好说,一点点往外卖的话,既不会影响市场,还能收回点本钱,不至于连工人的工资都开不出来。可是机器怎么办?那都是花了不少钱买回来的最新设施,轻易没人买得起。”说这话的,是养鸡场还有苏盼的食品厂等郊区所在县的副县长赵刚。
县长年纪不小即将退休,几乎很少掺和县里的工作,只等着过完年就回家抱孙子去了,所负责的工作也基本都转交给了将要顶替他成为新任县长的赵刚手里。
像是投资养鸡场这事,就是赵刚和同样是上任没几年的县委书记任重两个人一拍即合出来的。
赵刚是60年初毕业并被分配到政府的大学生,当年意气风发,分配到单位后就是干事,后来更是一马当先当了主任,只是怎么也没想到66年后自己会成也大学生身份败也大学生身份,在单位里坐了整整十年的冷板凳,这几年才慢慢熬到了早就能当上的副县长。
而任重这个当县委书记的经历也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还惨点——那十年间因为太过耿直,下了牛棚不说,连命都差点没了,也是早几年才被平反。能被安排成县委书记,既是对他能力的认可,也是上头对他那些年在牛棚的补偿。
同样的经历,让两个人十分惺惺相惜,再加上有着同样想要做出业绩,为老百姓造福的理想抱负,更让两人越发投缘起来。
在听说上头领导打算给地方拨款投资建设养鸡场后,赵刚和任重两个人看着管辖下郊区这一大片未曾得到开发的荒地,和如何努力也都提不上去的经济,可谓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给他们县争取到了名额,得到国家的这笔投资。
得到投资并将养鸡场建设好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迈出改善郊区老百姓贫苦生活的第一步,但看着养鸡场里那一只只卖不出去的肉鸡和堆成山的鸡蛋,赵刚和任重如何也没办法欺骗自己说什么“这只是每个厂子都会有的起步阶段,是暂时的……”这样的话了。
“我已经打听到其他养鸡场的情况了。”赵刚捏着快要烫到指尖的烟头,像是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烧灼感,自顾自地说道,“有两家早在之前就黄了,剩下的不是和咱们情况差不多,就是也快到山穷水尽了。”
说到这,赵刚自嘲般地笑了笑:“按这个比例来看,咱们还不算太差……起码,作为郊区县而言,咱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比黄了的俩强了。”
话说到这里,任重也听明白了。
——养鸡场,是保不住了。
任重几次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才哑着声音问:“黄……黄了的那两家养鸡场……是怎么处理……没卖出去的鸡和鸡蛋的。”
“能下蛋的母鸡低价卖给附近的老百姓、肉鸡低价批发给国营饭店、鸡蛋折价给了被拖欠工资的工人……”话音刚落,赵刚的手被烧尽的烟蒂烫了一下,疼得他只能也必须丢掉不愿意松开的烟蒂,任由它掉在并不算平整的地上。
这是烟蒂的命运。
也是养鸡场的。
但……
“我们再试试吧。”任重不自觉将手握紧成拳头,对有着和自己相似经历和同样倔强性格的赵刚说道,“从前那么难的日子咱们都扛过来了……”
话没能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负责接待工作的秘书隔着门说道:“任县,有位自称是盼盼食品厂负责人的女同志想见您,说是能帮忙解决养鸡场的事情……”
……
在来到县政府之前,苏盼就打定主意要见个能拍板主事的领导,所以在传达室大爷问她要见谁并登记身份和来访目的时,她也就没含蓄,直接开口说想要拜访县里的一把手。